舒雨微浅浅一笑,低下头来,不跟她对视,“回王妃,我刚从医馆出来,正准备回府,正巧就碰见您了。”
她说完,半晌也没等到面前人的回应,终是忍不住抬头看去。
晏长宁身边的侍女正附在她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许久才停下窃语。侍女重新站好姿势,手里的书也自然而然的垂落下来。
舒雨微无意中用余光瞄见了上面的几个字,想来应该是本诗词集册。
晏长宁自幼博览群书,算得上京城出了名的才女,素日里最喜爱的,便是一些诗词歌赋。
昨日舒雨微在医馆的时候听了些杂话,说是最近有本诗词集写得极好,在京中广为售卖。晏长宁钟爱诗词,今日出府来买,自然也是意料之中。
晏长宁听了侍女的私语,神色分毫未改,从面上根本无法得知婢女所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狭长的睫毛刷下一片小阴影,抿成一线的朱唇轻启,声如磬玉:“今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与姨娘多交谈了,改日得空,再同你好好聊聊。”
说罢,她垂下眼来,步伐缓慢稳重地离去。
舒雨微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没多去看她,站直身子以后便快步离开。
再见到晏长宁,是在次日的清晨。
彼时她刚从睡梦中醒来,本想着赖会床再去梳洗打扮,谁知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舒雨微从被褥里探出头,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含糊着唤道:“进来。”
屋门被人打开,若歆急匆匆地来到她的面前,神色分外紧张:“夫人,快起床收拾,王妃指名道姓要见您,这会就在前屋候着呢。”
“啊?”舒雨微翻坐起身,头发乱糟糟的,神情十分诧异:“王妃要见我?”
晏长宁怎么回府了?想起昨日两人见面的场景,她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很显然这位王妃娘娘并不待见她,今日到访,不是找茬就是找茬,关键她还不能像回击晏长吟那样回击晏长宁,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得罪她,实在没什么好下场。
舒雨微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动作极其缓慢地掀开被子,有气无力地下了床,又拖着身子走到梳妆台前。然而,还不等她拿起梳子,一旁的若歆就已经先一步拿了起来,焦急地开始替她梳头。
“夫人,动作快些吧,别让王妃久等了。”
见她这样忧心,舒雨微也不好再继续颓废下去。叹了口气,待若歆梳完头,开始替她盘发时,她便也拿起了桌上的胭脂,动作轻快地朝脸上上妆。
随便穿了套素色的衣裙,舒雨微收拾好后,便匆匆去见晏长宁。
“舒姨娘叫我好等。”
晏长宁端坐在椅子上,不缓不慢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捏着一块淡绿色的绣帕,她轻抬玉指,又款款落在双膝上,两手交叠,举止文雅得体,不失风范。
舒雨微哪里敢得罪这位祖宗。她连忙提起裙摆,缓缓跪下,老老实实地行了个大礼,而后跪直身子,双手叠于腰间,低着头道:“不知王妃莅临,妾有失远迎,还望王妃恕罪。”
“我今日不来,你便不知道要早起吗?身为侧室,虽不用早起向父亲母亲请安,那难道就不知道要早起服侍夫君吗?阿江让你睡在主屋,正妻睡在厢房已是有失规矩,你怎的不知感恩,甚至恃宠而骄,阿江都不知何时起身出府了,你竟还在床上休息,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果然是来找她麻烦的。舒雨微在心里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虽然极想反驳,却也不敢多言。毕竟她若是跟晏长宁对嘴,人家一个不高兴,说罚她就罚了,要么张嘴几十,要么几十下板子。晏谪江这会儿又不在府里,谁能救得了她?还是夹紧尾巴做人为好。
舒雨微于是将头朝下更低一点,“妾知错,不会再有下次。”
纵然如此,晏长宁的脸上还是一点和颜都没有,依旧板着个脸。她端起手边的茶稍稍抿了一口,随之莫名地抬了抬手,示意周围的下人都出去。
舒雨微虽然低着头,但余光还是能看到屋里的下人都纷纷从她身侧出去,不过片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关门声。
“我听长吟说,你和太医学府的谢大人常有联系,是么?”
晏长宁的身子朝前倾了倾,纵然屋内没有别的人在,她的姿态却也仍然端庄。
“舒雨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妇道?既已嫁于阿江做妾,就不要再跟其他男人有任何瓜葛,碍着晏府的名声,我是不能直接将你抓起浸猪笼,但你若执迷不悟,我会用我的办法,断了你和谢云的联系。”
舒雨微心中一惊,她和谢云往来,一直都是带着伪装的,晏长宁怎么会知道?
……等等,她有几日,是出了林子之后,就卸掉了脸上的肤蜡,若是不巧被人看到,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舒雨微突然想到谢云莫名得知她会说话的事情。
难道……是晏长宁所为?
她心乱如麻,不仅忧心晏长宁误会她与谢云一事,也忧心自己“舍予”的身份存在暴露的风险。一旦这重身份暴露,她便是拿到了三封引荐信也没法再入学太医学府,更没法入宫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