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清露还未完全消散,阳光在景墙冒出头,在荷花池内泻下一片不刺眼的斜阳,偶有红鲤鱼在水面翻出身,溅出了个清脆的水花。
蜻蜓点了下荷叶,荷叶一颤,小水珠叭嗒叭嗒地落入池塘,安宁惬意,
可这却没留住纥骨颜的眼睛。
勾住他的目光的是在游廊的一袭红衣,她随意地坐在香木栏杆上,双脚交叠在半空中轻晃,纤手一抬引得三两只白蝶飞来, 轻风抚上眉梢,光辉将她那皮笑肉不笑的脸展现无遗。
黎舟元姳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却没什么反应,她咧嘴说了句,“呦,真巧,早啊。”
纥骨颜没有理会,他把门关上,准备离开。
没走几步,就发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转头一看,是黎舟元姳跟在后面,
纥骨颜一顿,怔怔地看着黎舟元姳。
他明白了,黎舟元姳是想同自己一起去,
才反应过来,这哪是巧不巧的事儿啊,黎舟元姳分明就是有意等自己出来的。
黎舟元姳会心一笑,
双手抱怀,靠在柱子旁道:“我与你都要寻她,那现在我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坦白了说,我现下的确是需要你那微不足道的绵薄之力,不过同样若是没我,你也一定找不到她。”
“我知道你脑子有时候还算灵活,权衡利弊,可明白?”
纥骨颜心想,求人就求人,还威逼利诱起来了。
也不管黎舟元姳说的是否在理,她这咄咄逼人的霸道气势直接让纥骨颜气打一处来,她将这一咕噜的威逼利诱说出来,好似化作一张无形的手狠狠掐在纥骨颜的脖颈,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纥骨颜本就是个闷葫芦,生气起来也不作声,只是那白脸登时涨红,两眼直瞪。
他翻了翻眼皮,转身回了屋,门砰的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黎舟元姳见他这般,微愣,
她以为自己可以轻松拿捏纥骨颜,没想到他竟还有自己的小脾气,十年后,他这满身的刺头倒是越发明显了啊。
黎舟元姳凑到门前,朝屋内大声吼道:“喂,臭道士,还有,我警告你,莫要急于跟我撇清关系,若是我的身份暴露了,我敢保证你不仅找不到她,我还能让这一府的人全部……”
“因你而死肯定比在你面前杀人来的更刺激吧。”
声音许是因为变得尖细而显得越发变态,几句不离杀人的疯子!
听到这,纥骨颜没法装作听不见,他无法忍受这血腥弥漫的话充斥在耳朵里,他更忍不了这句话确实摁住了他的死穴,他无比愤怒,但他能怎么办,他无可奈何。
“疯子!”纥骨颜开门大骂。
迎面便撞上了黎舟元姳的脸,鼻尖只差分毫,四目相对,纥骨颜将她精致的脸收入眼底,他怔了半晌,喉结滚动了一下。
“怎么样?看够了吗?”她本就娇媚的脸唇边噙笑。
纥骨颜捂住口鼻急忙后退几步,想起那晚在树林被下药的事。他警惕地盯着黎舟元姳,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黎舟元姳摇头一笑,
随即转身步入游廊,脚步一顿,侧身道:“放心,只要你不将我身份暴露,你我合作,我可以不杀人。”
呦呵,一个台阶下来了。
纥骨颜轻咳几声,快步走过去,晃了下长睫,走到了黎舟元姳前面。
千禾主院,
“你们在此处住的可还习惯?”
在楚宁荣房内,二人落座,楚宁荣吩咐丫鬟沏的茶已备于桌上,她缓缓坐下问候道。
“多谢楚小姐的挂念,甚好,只是觉得太过劳烦——”纥骨颜不好意思道。
楚宁荣浅浅一笑,摇头轻声说:“二位既是我府的贵人,自当好生招待,住多久都行,只要不嫌我府地盘小。”
面前二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能住在府上于楚家当然是幸事,楚家祖上至少三代都是书香门第,知恩图报是家训,爹娘向来也一直谨记,加上他们的身份自是不敢怠慢。
不过,楚宁荣问道:“敢问二位少侠找小女子有何要事?”
“关于楚尹两家联姻之事……”
这几个字一出,楚宁荣的眉眼瞬间拧巴起来,
果然,又是因为这件事。
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很多人上门造访了,说是听了坊间传闻,特地来府上了解情况,可这哪是了解情况啊。
原来,他们的目的也是如此。
她起身背过身去,语气变得冷漠起来,催促道:“还请你们走吧,我没什么可说的。”
“鉴情师,楚小姐可知道?”黎舟元姳起身逼问道。
听罢这三个字,楚宁荣一颤,但也仍是默然。
黎舟元姳试探性地接着说:“你知道,对吧,和尹家公子私奔的根本就不是你家的丫鬟,而是鉴情师,也就是青丘来的灵狐。”
楚宁荣微怒,她转身对着黎舟元姳喊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既然你们都已经查到这儿了,我还需要说什么?”
“他既自己走了,我与他之间便早就没了干系,我也不想再重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