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黎舟元姳混迹世间五百年,一句陷害,一声指责和百门仇家的逼杀便会让她崩溃吗?
哼,笑话。
纥骨颜目不斜视地盯着黎舟元姳复杂的神情,既然是阿妪皇有意为之,那些武姬的死也定是他指使。
他已经猜到了“嫁祸”二字,“你当时为何不解释。”
这个问题引得黎舟元姳突然大笑,“解释?”
她冷淡地朝纥骨颜觑了一眼,“有用吗?”
对啊,有用吗?
百口莫辩不正是这些仙门期望的吗?
有多少人会相信,又有多少人将脏水泼过来,然后选择视而不见。
纥骨颜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可是他们骂的那么难听,你也不在乎吗?”
若说从前世人对黎舟元姳的谩骂吹到纥骨颜耳朵里的只是一片鹅毛,于他不痛不痒,无足轻重。
但如今呢,当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骂的这般刺耳,咒的可以这般阴毒,他只在角落默耳听着都不觉打颤。
他心道黎舟元姳活了六百年,这期间又有多少真多少假将她淹没在世俗传言中,他清楚她是个脾性不太温和的人,性情直爽,是她的她便认,不是她的她便不认。
每日活在喧嚣中,是真是假她有口难辩,纥骨颜光听一次便就不能承受,她呢?这几百年是怎么想的?
倏然,没来由地一阵寒风略过此间的静谧,交错的树梢颤动几下,黄扇簌簌飘落,卷了一地金黄。
黎舟元姳接过一片银杏叶,在手里折叠玩弄,
是她的便认,不是她的便不认,
没错,这是她。
她从前就是这样认为的,对于旁人的误会和指责她不在乎吗?
假的,
她以前觉得,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认,冤有头债有主,她黎舟元姳只认自己的错事,只改自己的恶。
可后来才发现,真相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她开始不解,愤怒,到后来看淡,妥协。这需要一个过程,一个痛苦的过程。
痛苦到她付出了很多代价,甚至失去了她的母亲和兄长。
“人很奇怪,很容易记住痛苦,却唯独会忘记快乐的事,有些东西,你越是在意,它便是巨大的藤蔓,你若看轻,它便是毛发,风一吹便散了。所以,与其沉溺,还不如喝上满满一壶酒,待第二日,通通忘干净,吃饭,游历,找有趣的事做,乐得自在。”
片刻,她手中的叶子叠成了一只蝶,她朝叶子吹了口气,叶蝶竟然扑棱起翅膀飞了出去,它迎着风在空中转了几圈。
黎舟元姳眉眼冷了几分,“这世间,口诛笔伐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他们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那这个理由是她再合适不过了。
那个坏人她来做,她就是坏人,
不屑于伪善,彻头彻尾的坏人。
“一个人若不能流芳百世,那就应该遗臭万年。”
让他们永远记住这世间有一个魔头,一个令人畏惧的、可怕的存在。
叶蝶没有扑棱多久,便落了下来,
纥骨颜立马接住,他盯着手中的叶蝶愣出了神,
许久,他才瞥向黎舟元姳,熊熊烈火在她眸中缠绕,眼底闪过冷静的光泽,
碎发在红颜淡淡一扫,随风微扬。
若是旁人,定会被她难以言说的孤独拒之千里以外,
她是个离经叛道的疯子,
纥骨颜以前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如今看来,她像一只鸟,高傲,不知变通,只会在自己钟情的树上高歌,等一日山火来时,就会被烧死,
和那棵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