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祖宗,快别闹了,惹恼了家主,可没好果子吃,还连累夫人,何苦来哉?快跟我回去吧,夫人还等着您呢!
青鸾好赖话说了一箩筐,但那傅影深像个三岁孩童一般地胡闹着。他知他是阿娘的心肝宝贝,有恃无恐。
孩儿只想见阿七一眼,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厨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阿爷为何不让我见她?
傅影深梗直着细长的脖子,往门前一靠。
傅叶鸣一听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气得瞪胡子吹眼睛,只见一团紫红色身影闪到他面前,傅叶鸣一手扯着那小儿的衣襟一手扬起,若非亲生怕早被这位傅大侠一掌给拍死了。
无知小儿,被你阿娘惯得不成样子!看看你大哥,岂敢如此放肆!
傅叶鸣猛地把那孩子一提而起,推到青鸾面前,青鸾伸手扶住踉跄不已的傅影深。
带他下去,关一月禁闭。无我命令,不得出府!
青鸾看了那脸黑如锅底的家主一眼,叹了口气,拱手道:
小少爷,得罪了!
说罢,便横手将那孩子夹在腋下,一手提着灯笼,走出朗月楼。傅影深又喊又叫不住地挣扎,伸长手来往那女孩脸上抓去,堪堪触及那女孩面皮时,又将手收回,大哥曾说过,女孩子最在意的便是她的容颜,若是成心毁坏掉,那就是十恶不赦。但那青鸾见他又疯又癫,毫不怜惜地一记掌刀切在他后颈之上,傅影深眼前一黑,倒在那青鸾怀里,死鱼一般被青鸾抱着离开了朗月楼。
他在床上躺到半夜,在心里把那青鸾祖祖辈辈骂了个遍,怨极恨极,把房里能砸的都砸了个稀巴烂。那些瓶瓶罐罐,古董珍玩,他毫不在意,只求心里一个痛快。发泄完了,便坐在床上看着灯下自己的影子发呆。
窗外的雪,依然绵绵地下着,落在树枝上,发出沙沙之声。
寂静里,窗格上突然响了三声。
他忙伸手从枕头下摸出那把月魄,月魄出鞘,寒光满屋。
谁?
傅影深靠在窗前,听着窗外的声响,只听到落雪声声。
一张信笺从缝隙里漏了进来,落在地上,捡起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四个字:人在地宫。
地宫?是说阿七在地宫?
推开窗,窗外空无一人。
他像一只蛰伏的小兽,终于在这天夜幕落下时,等来了那声声车轱辘声,阿爷出门了,不知赴谁的约。
他是小少爷,除了家主夫人少主谁敢管束他?守卫奴婢见他鬼鬼祟祟溜进朗月楼,只是呵然一笑睁只眼闭只眼!阿爷的书斋,不染纤尘,数天前破的那块洞早已修补得毫无痕迹。檀木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竹简,线装,绢本……应有尽有。机关也许在书架上。然书架没什么怪异的,就是平平常常的一排檀木书架。他头疼得要死。在书架前摸索了半天,手指都冻得僵硬了,却一无所获。便一屁股坐在阿爷书案前的坐椅上,手不由自主地摸向那方砚台上的麒麟。那头瑞兽光洁锃亮,轻微的咔嚓声陡然响起。那孩子吓了一跳,身后的一道墙竟然缓缓裂开,他心下大喜过望。
地宫的入口!
旋身奔进那道凭空出现的门,仅能通两人的地道墙壁之上,隔一丈之遥便雕有一只活灵活现的麒麟,麒麟张嘴,口中含着一粒硕大的明珠,那些珠子颗颗大如婴孩之拳,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照耀着他前行之路。
真是……奢侈啊!
傅影深叹息着,这一颗明珠便价值连城,这一甬道的明珠……他摸着那些长明灯似的明珠,慢慢朝地宫深处走去。
没有守卫,一个人也没有。这个鬼地方并不是用来关押犯人的,地宫,其实是阿爷用来练功的地方。地宫深处有一口观音泉,那口泉水便在圆形地宫正中心处,一泉两眼,一寒似冰,一热如沸。没走多远,他便看到那雾气蒙蒙的圆形地宫,四下光洁,墙壁上雕满了神色各异的麒麟,口中含着珠子。
阿七。
好似祭坛的台下,用铁链锁着一人,长发覆面。听到有人叫唤,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张略为肮脏的脸,泛着莹莹珠光。正是阿七。她对着他凄然一笑,那一笑令满室珠光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