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视野里的所有颜色,自阮眠霜被架着一杖又一杖消受时,渐渐开始退却。
退成了黑白。
后来,他以为自己患了耳疾。
因为他尽管被宫人们架着阻拦,可明明在拼命咆哮,却好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在这无声无息又黑白相间的世界里,他只记得那木杖一下又一下,成人手臂那般粗大,竟无情地落在阮眠霜身上。
他看到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一直紧闭双眼,额头全是汗,一声都不曾吭过。
他看到她的指甲紧紧掐住自己的手臂,好似要陷入那层层皮肉里,才能止住那疼痛。
他看到所有人沉默寡言,无人帮他,全都在冷漠地瞧他笑话。
他看到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皇,竟狠心下令,杖杀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看到……
时间可以治愈疼痛。
这话不假。
因为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济光发现自己又可以看到、听到了。
只是入眼处好吓人。
大片大片的鲜血,就这样自阮眠霜的衣裳上弥漫开,继而染满了周遭。
这红是地狱之火,熊熊燃烧他的心肝脾肺。
裴济光想起自己曾有一日,抱着阮眠霜,在塌上为她讲话本。
话本里提到了黄泉的彼岸花,说它鲜艳得似泣血一般,美得妖冶。
阮眠霜那时候听了,就对他说,真希望有一天能为他穿一次嫁衣,那嫁衣必要红艳艳的,就像那彼岸花一样。
看着昔日巧笑盼兮的美人此刻如离了水的鱼,搁浅无息。
他不敢置信,只好挣脱束缚,步步逼近。
离近了看,此刻的阮眠霜趴在地上,半个身子都是血,倒真映了她的戏言。
她这一刻,好像真的穿了层红嫁衣。
可她不该说要像彼岸花一样的红。
因为她忘了,黄泉路上开彼岸,乃为死亡之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