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从前听爹爹说过,许多女子嫌弃夫郎怀孕的时候身姿样貌丑陋,都不愿意和夫郎同寝睡在一起。
因为很多大户人家的正夫会在自己有身孕的时候安排身边的陪嫁去服侍妻主,来彰示自己的夫德。
但是平心而论,谁愿意把自家妻主推到别的男人怀里呢?
男子的那些独占欲,都被死死地掩藏在贤良淑德,大度善良的主夫风范之下的。
他家的妻主,倒是十分个别。
如今他肚子臃肿,肚皮上还有了些难看的纹路,妻主对他居然还是如此热情...
吱呀一声,小春端着水盆走进来,水盆里的水温热清凉,“主夫,洗把脸吧。”
阿九定了定心神,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就下楼去瞧生意了。
楼下不少食客在店里吃早饭,灶房里小初忙的风火轮一般转个不停,昨日救下的那个瘸腿老哥正跛着一条腿在柜台上拨弄算盘珠子。
忽然门口闪进来几个人影,瞧见阿九就喊着叫着往上扑,“哎呦,还真是阿九,你果然是来城里享福了,开了这么大个食铺。”
来人是村里的村民,赵家女人家里后娶的男人,和阿九算不上很熟,平日里见了面也就打个招呼。
放到现在来讲大概算是个“点赞之交”。
但这人是村里有名的大嘴巴,最喜欢添油加醋地说各种八卦。
赵家女人从前的夫郎一直生不出女娃,难产死后便娶了这男人,他倒是争气,一下子就生了个大胖姑娘,因此赵家女人对他极好,尽管他在村里到处碎嘴,赵家女人也没多管教过。
但这个赵氏大哥也就是嘴比较欠,从前瞧阿九可怜还给阿九塞过吃的。
虽说是不值什么钱的地瓜窝窝之类的吃食,但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阿九笑着走上前去,“赵家哥哥,今日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今日来县城卖家里鸡下的鸡蛋,再买些盐带回去。方才路过你家这铺子,好像听见有人提你家妻主的名字,这不我就进来瞧瞧。”
赵氏毫不客气地霸占了一整张桌子,磕着小春端上来的一盘子瓜子,羡慕地直点头:
“到底做了东家,现在又有人伺候,家里的地也有人管,简直赶上地主老爷家了都。我昨儿还跟你大姐说,而下多挣点钱在手上,以后也送孩子读书去。”
“若是能有点出息,多好啊。”
阿九跟着说道:“读书可累了,我瞧着是不比种庄稼容易多少,大哥瞧白寒虽进了洞庭书院读书,一年光学费就要十两银子,这鸡都还没起就赶着去书院了,成日对着几本书,也是辛苦。”
他不免多嘀咕了几句,睡的正热乎,自个儿早醒晚醒反正床上就只剩下他一个。
赵氏听闻这头也直咂舌:“这么多的银子可不好供。”
阿九拍了拍衣脚:“我啊,就等着赶紧把孩子生了,出了月子早点再寻点出路,不然还真供不起。哎,这学费是花了不少,也不知道妻主能不能考得上。”
阿九心里对自家妻主自然是信心百倍,但这话却不能说出来。
赵氏本就是个大嘴巴,若是瞧见他家过的太好,回村里添油加醋地一说道,又不知道要生出来多少事端。
村里红眼病的人可不少。
换句话说,真正盼着你好的人可没几个。
“不过你们这食肆都开起来了,能挣不少钱吧?”赵氏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打量着这铺子,“可真是气派,还雇了这么些人。”
“哪有,大哥你不知道,城里不比咱们村里,啥都要花钱。就连喝水都要花钱。”
“什么?喝水都要花钱?”
赵氏惊得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可不是,咱们村里那水想咋用咋用,城里还得花钱买,别说水了,还有柴火也得买,就是日常吃的小青菜啊,葱啊蒜啊都得买,到处都需要花钱。”
赵氏听的连连咂舌,“我的天爷,这得多花多少钱哦。”
赵氏只觉得这县城也真是不好待,村里头喝水直接去小溪里头担,柴火没有了上山去捡,就算是菜也是自家种的,根本不花钱。
想不到这些在县城里,全都是需要花银子买的。
’“可不是,开个食肆,供了妻主的学杂费,也就能勉强混个温饱。我这还怀着孩子,孩子生了更是哪都要钱。”
阿九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赵氏又抬眼仔细地打量了阿九一番,眼中流露出些许心疼。
心想村里人都说阿九跟着白寒来县城享福了,但要他看哪里享福了?
瞧阿九穿的这一身料子,虽说没打补丁,但也不算多新,也没像村里人说的那般穿金带银,戴些贵重首饰。
还没有秦家那个小贱蹄子过得好呢。
这般想着,赵氏心里头虽说有些怜惜,但不多,更多的还是些释然的喜悦。
来城里又如何?喝水都得掏钱,表面开着食肆看起来光鲜,家里还有读书人,实际上未必有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人过得好。
赵氏心里平衡多了,眼里也露出几分真切的关心,开了句玩笑:“你可盯紧些,书生好多风流性子,可别让你们家白寒学坏了。”
“怎么会。”
“来都来了,大哥在我家吃碗面吧。”
阿九是个知恩图报的,自然记着赵氏曾经塞给自己的那几个地瓜。
赵氏也没推辞,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吃了碗面,阿九没要钱赵氏便也没给。
只不过收拾碗筷的时候发现了赵氏悄悄留下的两颗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