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也不是没事找事,她是觉得霍去病真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完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太过随性……她不希望自己这个外甥活不过22岁……去病越长越大,她也越来越担心啊,在卫昭看来,去病算是她的第一个儿子了……
这日,馆陶公主又和她那义子董偃乘车在长安急行,却撞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路人。
这路人十分狼狈,不知流浪了多少天,身上散发着隐隐的臭味。
馆陶公主虽然违反了长安的出行管理要求,但她丝毫不惧,大街上路过的官员军士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说,有的人就是有特权。
馆陶公主都未看这被撞之人,连马车车夫也未分给这被撞之人一个眼神,只是嘴里骂了句晦气,就继续驾车而去。
长安到处是显贵,这被马车撞到简直太常见,周围人看这这被撞之人很是年轻,体格也健壮,倒也无人去扶他,只是各忙各的。
周围有几个小孩子居然还在捂嘴嘲笑,应该是嘲笑他的狼狈。
这人虽然脸上许多泥垢,但却隐隐可以看出有些羞愤,他爬起来,气愤道:“此乃天子脚下,当街纵车扰乱交通,居然没有人管吗?”
周围人大多数是怕事的,看这人居然问出这种问题,还是外地口音,很是担忧被牵连,便避让不及。
反而是有几个流氓地痞一般的人物,在旁边笑嘻嘻:“这是窦太主的车驾啊,窦太主和董君在车里说不定正忙着呢,嘻嘻嘻……”
听这些地痞笑得淫邪,倒也不难猜得出他们在说什么。
这衣衫褴褛之人正是逃到长安的江齐,虽然他与郑季关系很好,可惜他不敢去车骑将军家附近,因为他不晓得赵王是否安排了人守在车骑将军家附近,他一到就可能是自投罗网。
故而,江齐只得在长安闹市区徘徊,便偶遇了这事。
这窦太主是谁他还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觉得格外难以置信,他觉得自己精神都恍惚了:“窦太主……不是堂邑侯之妻吗?这董君又是谁?”
众人沉默一瞬,倒是有人看得开:“董君,正是陛下钦点的主人翁呢。”
“公主居然行如此事,实在是荒谬,这朝中大臣无人敢管,更是可悲。”江齐悲愤至极,当然,是悲愤公主不守礼法还是愤恨于自己被轻慢外人就不得而知了,“我若为两千石,定然严惩不贷,不会对此等行径坐视不理。”
周围人只觉得这人疯了,连那些痞子流氓都懒得理会他了。
江齐不知道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出了那赵王的追捕,居然能平安到达长安,一路吃的苦他自己也不愿意回想,然而,他最需要解决的,确是吃饭问题。
逃离得匆忙,本就没有把家资变现,一路花费、打点、被劫掠,江齐居然没剩下什么钱财了。好歹,他也是个读过书得人,还是个青壮年的男人,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在江齐看来应该也是不难的。
然而找了几家店铺,却发现长安人对他们这些外地人歧视很多,居然连体力活儿也不愿意聘用他。
原来不止我赵国人在搞地域歧视,这长安人也地域歧视吗,这里不是国都吗?难道我不是大汉人吗?
难道老天要让我江齐为盗贼、强盗吗?
江齐悲从中来,他是不愿意屈尊做不法勾当的,但也不愿意就此无名死去,他还要举报赵王和赵太子……
江齐顿时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那下一个贵人车队过来,不管是谁,我都冲上去举报吧。
在江齐恍惚间,看到一队人马路过,虽然马车算不上华贵,但因有几十甲士相随显得格外不凡。
下意识地,江齐走上前去,拦住了车队。
这队人倒是有礼的多,只是为首的骑马少年有些桀骜,他朗声道:“什么人?”
江齐大声道:“邯郸江齐,欲向天子告发赵王太子丹。”
这少年先是一喜,然后身体一僵,随后居然不理江齐,苦着脸转过身,来到了车驾旁边,敲了敲车身,探头对马车里另一个少年纠结道:“襄儿,这事要不要管啊……一看就是大事,但是又怕姨母关我……我求了女医好久,她才肯在姨母面前说我的好话。”
另一个少年嫌弃地看了小伙伴一眼,毕竟,他也无法理解被关在家里的痛苦。霍去病被关了几天,自己也没清净几天,这人就被放出来了,一放出来就拉着自己说要巡城。
曹襄挺不喜欢骑马的,骑马多少是有些累了,他还是喜欢坐马车,被霍去病烦的没办法才跟着一起出来巡城,反正这也是锦衣卫的职责之一。
北镇抚司啥都能管,不论是多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有心情。
曹襄漠然走下马车,虽然身量不是很高壮,却十分有压迫人的气势。他漫不经心道:“江齐?你说这话地时候最好已经知道诬告宗室是什么罪责了。这事不归我管,我会把你送到宗正那里,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虽然曹襄也知道这宗室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都能认?汉室颜面何在?
至于送到宗正那里就灵活多了,方便皇帝舅舅操作了。正好最近舅舅很是苦恼赵王的弹劾和郑季的死,如果能抓住赵王的把柄就方便多了。
而且曹襄也有些好奇,这赵王太子还能干什么?值得人从邯郸跑过来举报他……多大仇啊。当然,也不排除这人是猜到了舅舅的态度,来政治投机的。如果是政治投机,他就更不方便管了,还是送到宗正那里好啊。
江齐倒是不意外曹襄的态度,他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两个少年是谁,但看起来绝对是有见识的人。愿意给自己告状的机会就很难得了,自己也不应该想太多。
江齐定了定心神,这对他来说,算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了,这时反而有了几分不畏强权和为民请命的范儿:“若是宗正包庇赵王又当如何?”
他面前的少年倒是笑了:“那我们锦衣卫就管了。我是北镇抚司千户曹襄,我们锦衣卫讲究的是首问负责制,既然你告到我这里了,我就必然要负责到底了。”
江齐不知道这曹襄是谁,只是看对方这般举重若轻,也知道自己碰到的不是小人物……
在曹襄的安排下,江齐被送到了宗正那里,宗正也是头疼,这大汉的宗室还能不能好了……怎么三天两头出问题啊,个人作风还比不上出身卑微的外戚……这像话吗?
江齐虽然状告赵王是举报人,但他还是先挨了顿刑罚,整个人看起来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