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的封地,乃是尧水县里,郑水河畔那片种满粮食,广袤无垠的平原。 天色渐渐暗沉,商旅的车队已经进了尧水县的范围内,坐在中间的马车里,虞小云看着窗外,落日投射下来的光芒,使驿道边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良田都尽收眼底,这儿离郢都不过一日的路程,乃是楚国国都粮食的供应之地, 国都的粮草自然照顾的最好,即便是远离县中的田间,也有人搭建好木棚,时刻守着。 涂山博然骑在马匹上,目光不经意间从田间的木棚上划过,有三三两两的人蹲在棚边闲聊,远远望去看不出他们的动作,但可以看出他们相处是融洽的。 这是平原,周围来了一个人都是一眼可以看见的。 “主子,城门到了。”许是见到涂山博然的马匹走的太缓,在他身旁的人提醒了一句。 前方不远的城门,进入了,就是郑伯的势力范围。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马车,虞小云就坐在里头,他的表妹,对楚国,有一种归属感,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必然会引起她的反感的。 “下马。”涂山博然翻身而下,打头领着自己身边的人往前走。 前方是行人来往的尧水县城门。 涂山博然手里握着从项凌云手中拿来的通商证明,俊美的容颜爬上了几分讨好。商人向来是地位最低下的,即便富甲一方,也需得无时不刻讨好着周围的一些人,更何况,这地方是他所不熟悉的。 “从郢都来的商人?”守城的侍卫有些奇怪的开了口。 郢都是哪?那是楚国最繁华之地,商贾盈利最容易的地方,城中的商贾,向来只有往郢都去的,哪有往这儿来的道理。 “郢都产业已经安定了下来,久闻尧水在楚国举足轻重之地位,想来这儿是不错的,故而准备来尧水发展一番。”前些日子糊弄项凌云没有成功,这会儿小小一个守卫,他还是可以解决的。 “尧水自是不错的,不过近几年倒是没什么大商贾来了,你来的,正是时候。”听到他在郢都产业已经安定下来,侍卫态度立即端正了几分,能在郢都做出一番业绩之人,怎么着也要给几分面子。 “多谢军爷了。”虽然这时已是漆夜,但涂山博然还是抬起袖子挡住了半张脸,才悄然的递上了一个盒子,里头装着的东西,自是不言而喻。 “以后我家马车进出,还望军爷多照看。”涂山博然笑意满满,狐狸眼眸里头满是讨好,虽然他面容不凡,气质端庄,可是耐不住他表现独特,让守卫觉得,这是个和平时阿谀奉承的商贾一般的人罢了。 所以那侍卫默不作声的将东西接了过来,放在身后摆放着的桌子下面,那里有布遮着,放着一个筐,使他们收纳这些特殊物品的地方。 “车上的东西都检查完了吗?”侍卫看向一边检查的几个小兵,他这句话的意思,明显就是可以放行了。 涂山博然点头哈腰的领着车队进了城门,此时,已经是入夜了。 尧水县虽不如郢都那般繁华,但是却比之热闹。毕竟郢都居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王孙贵胄,那里的热闹之地,也多了几分雅致,而尧水县的人,有许多都是农户,不如少了那分拘谨,多了几分自在,这儿的人出门并不会带很多的奴仆,闹市之中都是步行之人,偶尔有车马来往也是井然有序的走,而非郢都那般先论一番尊卑,谈几分交情才挪开一步。 虞小云是被饿醒的,她所在的马车,为了照顾她多添了一张软塌,她在马车上无所事事,呆了两三个时辰,最后只好睡了,如今车队经过县城,道边的酒肆饭馆内,有吃食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让她发觉到,自己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她扒拉着窗缝,看着夜市街边摆放着的桌椅,眯了眯眼。 “扣扣。”她抬手,敲了敲车门。 “快到了。”涂山博然就待在不远处,听到这个声音驱马走在马车身旁,开口道。 “哦。”虞小云有些难受的垂下头放下手,坐回床榻。 尧水县是个很糟糕的地方,县内时有恶霸欺凌弱小,有人仗着是郑伯亲戚而独揽此地买卖,那些勤勤恳恳的农户,四季劳累所有的积蓄,几乎都是被这些人所剥削。 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西楚战场的营帐里,项凌云挑灯翻看国内递来的消息,国都批下来的粮草在征收的时候,出现了失误。 作为产粮最多的县,尧水县的征粮自然是最高的,可是有人过分的抬高的征收的数量,导致民生哀怨不断,最后引起了□□,郑伯长子,嫡公主的夫君,便在前往镇压的时候,被误杀在了尧水县。也正是他的死,使得楚王心生怜意,让项灵夕重归于朝堂之上。 自己的封地上,有人杀了自己的长子。 郑伯放下朝政,请辞回封地肃清不正之风,那一段时间,查抄尧水县欺压平民之人所得到的粮草财务,数目之大,震惊了全国。 “可惜尧水是郑伯的封地,不然,我军的粮草问题,倒是解决了。”那时候她被逼着看兵书,正趴在他旁边的桌前昏昏欲睡,听到他说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若是当时,她不那么懒,肯努力一把,是不是就可以早一点知晓,他的军队,早早就面临着断粮的危机,就不会成为他的累赘。 涂山博然早已置办好的宅子前,马车停了下来。推开出门,涂山博然站在马车边,抬高手中的灯笼给她照明,然后就看到了她满脸的自责,他疑惑不解。 “你做错了什么事?”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丫头背着他干了坏事。虽然他印象里,虞小云从来乖巧听话,很少给父母添乱,但是耐不住这时候,她脸色的不平静。 “我应该吃饱了再出门,肚子好饿。”虞小云眨了眨眸子,有水光在眼眸间泛滥,她的胃已经在抽搐,肚子发出抗议的声音。 “是我思虑不周。”这是个很拙略的转移,但涂山博然没有丝毫继续问下去的心,他立刻上前扶她出来。他做事情常常做完了才想起吃喝,他身边的人都习惯了这一点,虞小云是他的表妹,自然是被他归为身边的人一类去了,然后,吃饭什么就不重要了。 “能给点吃的吗?”虞小云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她从来没有在吃食上面被亏待过,自然是有些生气了。 “进去再说吧。”涂山博然有点哭笑不得,他看了一眼等候在门口的婢女,对方了然点了点头,转身疾步往里走去,看得出来是去吩咐厨房准备吃食了。 这是个不大的宅院,坐落在繁华街道之后的巷子里。 虞小云跟着涂山博然往里头走,道路两旁种着枝繁叶茂的树,漆黑一片看不出是什么种类,但月光皎洁,引路的烛火明亮,看得出来这儿的风景是不错的。 “我们会在这儿呆多久?”虞小云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院子,问。 “短则半载,长则一年。”涂山博然没有犹豫,关于时间,他早就算计好了。 那真的是很长的时间。 轻轻在心底感慨了一句,虞小云才踏入庭院,月光照射下,梧桐叶斑驳的影落在她的脚下,菱角分明得像是精心修剪过的地毯。 尧水县的粮,想想就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