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屈蹀鞚而上,并且一挝岐暠的勒甲绦,把岐暠从马上挝了下来,然后用手一夹,回过马来急往司马门而去。
到了司马门的辕门石狮子旁边,用手一摔,那岐暠便摔的屙屎溲溺,噭啕如豕。
而少傅张华也已开始缉捕司马玮和岐盛,并且在武贲署找到了司马玮,时司马玮坐在牛车上,身边只有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家奴,余者皆纷纷离他而去,后又找到了躲在砦营处的岐盛,张华命令军士将司马玮和岐盛,皆用绳子絷缚成蛛网一般,被军士押上车辇,一起往东宫骖驰而去。
太史屈则告别少傅张华,随齐王司马冏一起去了洛阳城外的歧真道观,去诣徂看望王屯和歧真道长去了。
原来至司马冏来洛阳城宫殿,入了司马玮的大司马府,时司马玮为朝廷诛杀摒除了太傅杨骏,顿时声名大震,还被晋惠帝册封为大司马,还伻使赍诏于各个分封宗室屏藩,大行赉赐,还擢令各个藩王入京庆贺司马玮功高盖世。
那天司马冏、司马伦、还有司马亮灯等一起入了大司马府后,并且酾酒酬酢,匏笙管萧,姝丽歌舞,甚是热闹纷呈。
少傅张华和齐献王司马攸向来有过袍泽交情,并且一起屈取得栈门关大捷,夺得幽州之地,斩杀慕容涉归……慕容衮、慕容运、孛扎木,使得慕容鲜卑从此闻风丧胆,再也不敢觊觎中原半步之境。
时张华为督军,在军中也结识了骁骑校尉太史屈,这次司马冏辞别司马玮府第后,便趁隟走访了洛阳一带,其中也拜访了其父故交张华的府第,张华甚是惊喜,并设筵席以诸侯之礼盛待司马冏。
这朱甍乌瓦,闳闬高垣,金沤浮钉,扃键如新,夏风阵阵之间,榛楸啁啾,苎草薥葵,散发着迷人的花香。
庭墀飞檐间,榱木曲桡下灯箱悬罣,荧火闪闪,明亮的如同白昼。
殿堂之上,几案镂漆璀璨,地上氍毹绨绦,旃檀飘香,垂帘纨纱,醁酒湛湛。
那些贮盏芗茗,果脯蜜饯,麋肉饔飧,醯酱勾芡,应有尽有。
匏笙管乐和娟丽曼姿一起,芙蕖共赏,《周乐》、《秋风赋》、《雅颂》等乐府之乐曲抚琴而起。
“声慢慢,有风光柔情……,庭纬闺阁娈娇嗔,赧然羞滴欲堕……,女儿蹙颦间,为君深深若怅……,冬去春来,多少人间酸甜苦辣……”
这月空阑珊之时,歌舞却是一阕胜似一阕,酾酒周彝秦觞之间,犹如酲醉似寐不醒,酬酢献斝,更是多少春秋年华。
“这次来洛阳,我看齐王殿下就多住几天回去,我这府上比宫殿里的馆驿可舒坦的多了!”
“是啊!那洛阳馆驿可是褊颇之地,如若暂时不回的话,我看住少傅府上也甚可以!”
“哈哈……,来,来,太史将军也一起来!这次我张华老仆也算是欣喜若狂啊!一想起当年与齐献王的共事朝堂,真的是浞溽双眸啊!”
张华不禁一声忧郁唏嘘,不过立刻又回过神来,踌躇满志道:“现在齐王殿下英姿纶巾,善机策谋事,并且威望有德,是国家的辅国理政之才啊!”
“哪里,哪里,太子少傅过奖了,我司马冏只是一藩宗室,虚度年华而已!少傅才是辅国理政的重臣啊!”
“现在外戚杨骏已除,而汝南王和菑阳侯都当了太子太傅和大司马,不过与皇后之间也有些磕磕碰碰啊!”
“哦……,这些朝廷之事,我一个宗室还是听听而已罢了……”
“对!对!齐王真乃性情中人,置身事外,戢武修文,行所乐之事,享桃园之境!”
一番酒馔餍足后,言讫各自回榻休憩,虽然酒酣甚笃,酲醉大寐,但这浓情筵席,还是让司马冏感觉到了张华与司马攸,曾经的深湛一腔的昆季之交。
后随着宫中事情的骤变,少傅张华遂邀请司马冏麾下的太史屈暂时进宫,留作自己麾下的一员骁骑校尉,司马冏出于对张华的袍泽之谊和一番盛待情义,随同意了张花的这个请求,所以才有了太史屈战败使混金镗的岐暠,并且絷缚于缧绁之中。
在光华殿上,晋惠帝下旨将司马玮交付廷尉徵责鞫问。
廷尉粗枝大叶审理一番后,笺书呈上,并禀告于晋惠帝,朝臣都认为司马玮手段残忍,性格暴戾,皆上书要严惩司马玮,晋惠帝也对司马玮害死司马亮以及卫璀父子,又想诛杀朝廷大臣,图谋不轨,感到愤懑异常,所以就下诏立刻处死司马玮,但保留其子司马范的爵位,处决司马玮由尚书刘颂监斩。
而又下令将长史公孙弘,舍人岐盛一并夷灭三族。
在行刑当天,司马玮痛哭流涕,出示藏在怀里的青纸诏书,流着眼泪展开给监斩尚书刘颂看,并说自己是接受朝廷诏命行事,自己所做之事是为国家,如今却遭如此下场。
自己的身体是晋武帝给的,却蒙受如此大的冤枉,只希望冤枉能够洗雪。
“唉……,事已至此,好坏都已成过去,谁还会分辨个泾渭分明!”
“可是……,可是,可是我司马玮本无罪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一切都是按照皇上的谕旨去做的,你说我做臣子的有什么过错啊!难道臣下就不应该义无反顾的为皇上排忧解难,去为皇上赴汤蹈火吗……”
司马玮仰望苍茫天际,这朱甍乌瓦,飞檐翘角的琼楼玉宇,气势磅礴,镂漆桁楹,金沤浮钉,甚是让司马玮心若不遑。
而颔首睒视那血锧綦寒,铦利如霜的铡刀时,心一下子达到了觳觫抖栗的冰点。
“好了,别在喋喋不休的,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一旁的一个刽子手,虬髯阔颌,褊胸尽露,一脸凶狠恶煞的样子。
“快喝了这碗壮行酒,去个痛快吧!”
“不,不……,我乃是被冤屈的,我要见皇上……”
“让皇上鸾辂于此,这绝不可能的,来人,立即行刑!”
监斩官尚书刘颂扔下敕令木札,虽然其青诏里的手笔楮墨都已详察过,这司马玮的确是一个履行诏令者而已,傥然有错,也只是被他人利用罢了。
“不……,不……”
司马玮仍然嗥嗥呖叫,望着那血锧污诟的刀架,浑身觳觫发抖。
刽子手见司马玮磨磨蹭蹭的,便唾了几口白沫,在手掌里挠搓了几下,又绰起寒光凌冽的大刀,在石硎上嚯嚯有声的磨砺了几下,然后把铡刀一舁开,后面的几个扈从把司马玮的手臂捽起,重重的一踢后膝盖,司马玮挣扎着扑通一到,并扭头怒眦一睁,龁唇切齿大骂道:“奚奴,竟敢如此对待本王,快给我甩开……”
那髯须阔颌的侩子手,一见司马玮临死还嚣张跋扈,还念念不忘自己是帝室嫡祧,还一口一口的楚王楚王的没完,遂挹起原本给司马玮喝的壮行酒,狠狠的朝司马玮的脸上一摽,司马玮的脸颐上顿时如风雨浞渥,泫泫而滴。
“贾南风,你这毒妇,借刀杀人……,我司马玮闒茸之人,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啊!”
只见一口醪酒在刀刃上一吐,髯须阔颌掣起大刀猛的从半空直劈而下。
只听“咔嚓”一声闷响,司马玮的颡头如蹅蹴而落,鲜血从刭杀的断脖处汩汩四溅,纨袴锦袍皆浸赪四溢,屠刑场上的洛阳人群如鹜般惊悚相看,皆谓之此血如注,黑甚如镬甑之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