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司机叫阵的豪言,有被威胁到的众乘客有点担心自己会真的被扔在半路。
半白头发的老年人听得急了,连忙摇头分辩:“官家安排的事,你也敢乱来?”
……
司机笑了:“也行啊,我到百富山,到点了,肚子饿了,总要吃饭的吧。
开了整整一天的车了,人太累,去按摩店按按,这没毛病吧?
你们那边的路又破又难走,我总得提起精神来开不是。
我得为你们的安全负责,官家也指不出我的毛病不是。”
卡通青年抹着额头热出的汗水,冲司机竖了个大拇指:“安全无小事,开车的司机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海哥你这么做肯定没毛病!”
售票员坐在最前排上车位置座位上,打开一瓶还冒着水珠的汽水:“这大热天的,这么晚还要加班,还得自己掏钱买茶水,老子也是命苦啊!”
“你小子就是钱多烧的慌,回家了不知道自己带茶喝?”
“茶喝起来没什么味道,不想喝。”
“这么一件小事,都没人帮忙的吗?我还以为都是一个乡的人,车上有认识他的人呢。”
被点名车上最壮男青年不等别人呛回来骂他,已经起了身,“要不是我家离得远,回去还要赶一段路,我还真不想下车帮忙。”
“哟嗬,怎么还是你这大个子出来,你倒是有本事别去啊。
反正再怎么磨蹭,又等不了多少时间。”
司机见到他就来了劲,不爽的怒瞪着他。
售票员连忙劝和:“海哥,都别说了。车子不动,你坐这不嫌热的吗?”
“不热啊,我这有扇子可以扇风,你要吗?”
……
售票员好奇这壮汉能不能提起自己连搬都搬不起来的大袋子,也不嫌累,像长颈鹿一样伸长了脖子探头往外看。
就见起码有一米七多的壮汉大步走到巡监所大厅,伸手一抓,试着提起了那沉重的大肥料袋子。
觉得提着走既累又难提,他另外一只手直接抓着袋子中部,没怎么用力,轻轻松松的就举起了袋子,用肩膀扛着走了过来。
从车上叫骂对阵,到下车拿东西,后下来的壮汉,扛着一包东西还比提着棉被慢慢挪的秦不易先一步回到客车这边。
等短发壮汉走近,售票员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壮汉咧嘴笑笑,把东西扔进了车底的行李厢。
等人上来,售票员又问:“大哥,你牛啊!那个袋子,你估摸着有多重?”
“也就百斤左右吧,可能百斤还不到。”
短发壮汉停下来认真的想了想,老实的报出个数字。
“那么重的一个大袋子,怎么可能一百斤不到,绝对有百多斤!”
卡通衫听了,不怎么相信他的估重。
“你们城里的年轻人,没背过东西,见什么东西都觉得重。
那一大袋子的书,也真就只有这么重。”
壮汉往原来的座位走去,卡通青年还在嘀咕:“那里面原来装的是书啊,现在也没到学生放假的时候啊?
难道他是在外面摆摊卖书的?
然后抢生意被那片的人叫人打了,混不下去回来养伤了?”
司机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想得可真多!
那家伙绝对是个穷学生。
你看他穿的衣服,那么破,那么旧,像是做生意的人会穿的吗?
谁家生意人混得这么惨的?”
“哈哈,还是海哥你老奸巨猾,一看就透。”
“臭小子会不会说话!我这是火眼金睛,经验丰富。”
……
等秦不易刚刚放好包裹,刚刚上车,还没站稳,这车就急不可耐的往外开动。
好在现在是往外开出监所的小院子,车速提不上来,影响不到他的移动。
卡通汗衫售票员见他走的艰难,本来好心的想让他坐在自己身旁的空位。
可秦不易一近身,他就闻到了那股子烂肉般的浓臭味,熏得他直捂鼻子,瞬间歇了让他坐自己身旁的心思。
额外加班,打定主意要捞点外快的两人,一路上见到道旁有人就减速慢行,逢人就问。
路太烂,车速不快,停停走走,等车开到离秦不易家最近的一个小镇——百富镇时,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
除了镇上的灯火,外面丛山间的路面,已经是伸手难见五指。
有山林树木的遮挡,路上总有星光也照不亮的路。
身上没钱,觉得有些饿的乘客,路经百富山,谁也没下车去买东西吃。
与其厚着面皮去找售票员借钱买点吃的,还不如忍饿熬上一段时间,回家再吃。
夜幕下,离开荒凉很多的百富山,在回螺塔的路上,车子颠得更加厉害了。
这段公路上,早年修的水泥路表,风化的要完全损毁。
现在路上到处都是巨大的坑洞,还有从沙土里挤压上来的大石头。
“这是什么破路!这么破了官家也不修的吗?”
客车冲过一个大坑,弄得车子又一次剧烈摇晃着,司机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们那边的路也没修多好,官家哪里有钱拿出来修这更穷乡镇的路?
不过这样开着也好,免得海哥你犯困,哈哈……”
“我去你的!这条路七拐八拐的,不破成这样也困不了。”
……
从百富山到螺塔的几十里路,秦不易中途就只见到一辆中型卡车,上面超高的捆着一大车的木料。
除此之外,就是偶尔有一两个乡村能见到稀疏的灯光。
这一点那一点,就像夏夜见到的点点萤火。
星光照耀下,灰白的沙石路上,一个人也没能遇上。
直到车到终点,在螺塔乡的街中心的三岔路口停下。
看着街道上一排排明亮的路灯,还有几个店铺外乘凉的人,总算又有种从荒凉地狱返回温暖人间的怪异感。
街道上路灯三排,旁边店铺有已经关门歇业的,隔一两间铺子,错乱着还有商店接着营业的。
还亮着的灯光前街旁,有不少摇着扇子乘凉的人。
周围还有两三家饭店没关门,没有一个店铺里有人坐在那享受宵夜的。
在外面大城市里随地可见的热闹的夜宵摊子,还没流行到这边来。
晚上来饭店里吃东西的人少,单独的桌子摆在店铺外面,空空落落的很没感觉。
那样吃饭,还不如摆在店里面吹着风扇吃着安逸。
挤在最后面的秦不易刚下车,还没有揽到生意的摩客司机重新围上他这个腿脚不便的年轻人。
“坐车不得嘞?你腿不方便,坐我的车回去最省事了。”
“没钱。”秦不易硬梆梆吐出两个字。
乡里这种载客生意不怎么好做,听了他这话,摩客司机也没纠缠他,就站在一旁看戏。
等秦不易费力的从车上拖下自己的三大件行李,摩客司机又摇头道:“你这东西这么多,恐怕还重,我送你回去一趟,就五元钱。
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考上大学的大学生秦不易嘛。
去你们栗村那的路太难走了,载这么多东西和你一个人,没点技术真到不了。
钱少了,也没人会去的。
收你这点钱,我还是看在你是乡里大学生的情况下才开的良心价。”
“我知道啊,我也想轻松点,但我真的没钱。”
“兄弟,你好好一个大学生,怎么弄的这么惨回来的?不会是在外面摔了吧?”
听着这司机絮絮不休的寻根问底,秦不易顿时黑着一张面孔,不想再搭理他。
摩客司机耸耸肩,转身离开,坐回自己的坐驾上。
很丢脸的秦不易这么狼狈的回到家,还以为天黑了没人会发现他,正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