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过得没有一点意思，连吃的都没有准备多少，一是社会上现在都人心惶惶，二是马素英也不想在这个时节太招人眼。你没见就算是八斤满月百日她和老赵都没敢给孩子大过吗，只是做了四五个菜和林家小聚了一下就完了。小婉也坚持没让家里人再给她过生日，只吃了林大军做的一碗面。

林家给小八满月包了两百块的红包，马素英这次却坚决不要。她现在手里不缺钱了。林大军带着她几乎一天一夜没睡把方玫和孩子接回来，再要人家的这么大的红包，哪里有那么大的脸。小婉帮着好说歹说，最后马素英只收了五块。就这都不少了。

赵青瑾过了正月初五就返了京，马素英和赵怀德都不想让他走，怕被卷进去，赵青瑾却说，有些事必须要去做，他在家里也待了不少天了，总该回去和同事们并肩战斗。他回去也就是在部里加班呀，连家都不一定有时间回，让父母别担心。

马素英哪能不担心，但是她知道劝也劝不住。劝得住赵青瑾也不能在国外一待五年。

方玫跟个没事人一样，还照样看孩子，做家务，抽时间还给小婉和小宝补课。她可是北大的高材生，补起课来比原来林红军讲的清楚多了，比学校的老师讲得都好，特别是讲起历史来，那是一个妙语连珠，在她的影响下，小婉和小宝开始学会了自己动脑子思考。方玫有时候还拿现在的局势和历史上的事件做对比。小婉觉得，听完方玫的话，自己好像原来眼前有一层轻纱，现在被轻轻地扯开，看这个世界看得越来越清晰了。

出了正月，方玫突然向马素英表示，自己的产假到了，要回北京上班，闺女就拜托给婆婆了，现在的L市比北京安全的多，她也没什么牵挂。只是辛苦妈妈了。

马素英这下是真的伤心了，儿子走了，虽然每周都会想办法往家里挂个电话，但是儿媳妇也走，不给这个家，不给八斤一点退路。

她也是个老革命，知道这事劝也劝不住，只能含泪答应了。不过要求方玫多留几天，孩子刚吃了三个来月的奶，就算是要戒奶，也不能一下子戒，怕突然戒了妈妈再走了孩子闹大病。她还要趁这几天给家里找个保姆。

马素英是早就想找个保姆了,她年纪大了，要是方玫一走，她一个人看孩子加做家务根本忙不过来。

本来保姆不难找，赵怀德的级别是够的，跟市办公室主任说一声就行，会给派过来一个经过培训的保姆，但是赵怀德不愿意，说特殊时期怕找过来的有问题，最好在熟人里或者农村找。最后还是工会主席子帮忙找了一个厂里工人守寡的妹妹过来帮忙。

这个保姆姓董，为人挺干脆利落的，有三十五六岁，和男人结婚多年没生孩子，前年男人死了也没再嫁，就一直在给当工人的哥哥嫂子帮忙带孩子。

小董做饭味道也还行，就是普通家常菜，洗衣服也干净，马素英试了几天，看她有啥不会的知道问，事情交代了一次下次就知道了，和方玫都挺满意。给小董一个月开到了十五块钱的工资，管吃住。

方玫等孩子把奶戒了，就眼泪汪汪地回了北京。

她走了后，马素英第一件事，就是改了八斤的小名，真是，什么爹妈，给自家花朵一样的小孙女起这么个破名字，她早就想改了，碍着方玫在没好改，现在要求全家人都叫孙女朵朵。

她让小董主要干家里的家务，做饭洗衣服洗尿布，孙女主要还是跟着自己，跟着别人她不放心。

家里有了这么一个女保姆，林大军就不再经常过来赵家了，就是小婉，也只是每天下午放学了来看看干妈，干妈想吃什么给她做一点，然后回家做饭。林赵两家也算是分了锅。

这学期开学后，L市情势没有那么紧张了，小婉和小宝又上了学，她怎么也要混个高中文凭啊。再说，她可知道，明年就恢复高考了，她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考大学。要她说，她上大学就是有点浪费时间，她还想赶紧挣钱呢。不过哥哥和楚哥哥，倒是可以考一下军校看看。不过这事也不急，还是要等今年结束了再说。

还有，马上就要大地震了，小婉很焦虑，不知道这个消息该不该爆出去。但是又没有人可以说。说了也不一定会有人信，反而会增加林家的危险。

思来想去，她还是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写了一本指南，也不多，就十几项，匿名寄了出去，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有用，为怕人查还特意转换了笔迹。

小婉的高中生涯在六月底七月初就结束了，他们这批高中生毕业的时候已经不再强制下乡了，小婉就成了待业青年。在家待得太无聊了，赵怀德就说让小婉进厂里食堂当个临时工，一个月十八块钱，等有机会了就给她安排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