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拎着一块天福号的酱肘子回季家时，季爷爷季奶奶都在家等着她，楚天雄也早早到了。他们不知道小婉几点能回来，干脆往家里叫了个锅子，小婉回家时，刚刚送到。

北京的冬天，吃涮羊肉就是最美的一件事。从内蒙拉来的当年小羊，冻得硬硬的，用刨子刨成薄薄的片；紫铜火锅里面烧起火红的炭，只用清水，最多加上一段葱白，几个枸杞，两片姜，就是锅底；除了羊肉卷，还要有平菇，大白菜，粉丝，冻豆腐，切面，就这就行了，别的都是累赘。最最关键的，就是麻酱。

上好的芝麻酱，用开水泻开，加点盐，加点王致和的玫瑰腐乳汁，加点夏天腌好的韭菜花，最关键的，要加点腰果粉，用筷子使劲的搅匀，直到成细腻的流体，拿筷子提一下，能连而不断，就好了。

老北京人每一家都有自己的麻酱方子，这就是涮羊肉的灵魂。

等水开了，先撕点平菇下去润一润汤，再夹上一两卷羊肉卷放进锅里，时间不用太长，变色了就夹出来把羊肉淹死在麻酱里，然后再连着大量的麻酱一起塞进嘴里。麻酱香，肉香，腐乳和韭菜花又把这两种香味提升到了极致，让你就想一直一直吃下去。

吃着吃着，就会有大量的浮沫，这时候要拿起汤勺和漏勺一起撇个沫。撇完后，就该开始下其他的菜了。

这时候的汤已经不仅仅是清水了，还有大量的肉汁在里面。把冻豆腐和剩下的平菇都倒进去慢慢煮，再煮上几片大白菜，大家开始慢慢吃素菜，聊聊家常。这会儿大家也都吃热了，纷纷地开始脱外面的大衣服，素菜也沾了肉味，格外地好吃。尤其是冻豆腐，都是洞洞，吸满了肉汁和麻酱，还带着一股子豆香，吃起来一点也不比肉差。

等都吃到了七分饱，就把剩下的羊肉卷，白菜，粉丝，切面一起都下到锅里，等煮熟了，就把火锅上面那个拨片盖上，把火焖灭，然后把这些捞进自己面前的碟子里，把麻酱碗里的麻酱全部淋上去拌匀，呼呼噜噜全吃进肚子里，这才算一顿完美的涮羊肉。

羊肉性热，吃完就全身冒汗，恨不得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跑上几圈。

送来的锅子麻酱都是调好的，锅也有，菜也都是连盘端来的，明天再来收锅收餐具。

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爱涮羊肉的，家里有服务员和勤务兵，老爷子就叫的肉多，一共要了三斤羊肉，一斤半牛肉，锅子也要了个大的，菜都要了双份，满满当当坐了一大桌子人。

吃火锅本来就是人越来越好，季奶奶一边不停地往小婉碗里夹肉，一边笑。这小丫头是个聪明的，她昨天就那么一点，今天整个人看着就不一样了。少了一份小心翼翼，多了好几分自在，也洒脱了起来。该吃吃，该喝喝，吃得高兴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也不再一直跟自己道谢。

这就对了嘛，小小年纪，怎么想那么多。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来孙子，心里不由得一痛。小明跟小婉的性格可差远了。小时候是让乐于薇管得太狠，都有点管傻了，她看在儿媳少年守寡的份上，没法说。等家里出事的时候，她又在牛棚，现在老季都不告诉自己孙子受了多少罪，她又不傻，孙子当时去接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又不是没看到，孩子身上的伤也看到了，孙子身上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也就是跟小婉小宝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个孩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