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过屏幕,看着监控里面,自己空无一物的身后,攥着手枪的左手紧了又紧。
——没事,没事……没事,我…….他妈的且不谈鬼这种东西到底存不存在,它哪怕客观存在那我怕个鸟我就不能当鬼吗,如果不是客观存在那怕个鸟?什么鬼能顶得住.56口径驱邪?
范闲僵硬着转过头,看向浑身笼罩在白袍下,面部被机械面具严密遮挡的神秘人。
——他妈的,监控照不出来是吧,这么老套的情节……垃圾玩意。
尽管他心中安抚自己,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没什么好怕的,可事实上此时依然只有手上的手枪和佛经才能给他带来些许的安心。
他情不自禁口中低颂佛经:“观自在普朗克,行深至量子物理时,照见薛定谔猫,测一切不准,二象性,波不异粒,粒不异波。波即是粒,粒即是波。电磁声光,亦复如是……”
那神秘人还未有动作,杜子石就猛然惊醒了过来:“唉?”
杜子石看了一眼满脸惨白的范闲,又探身看了一眼监控画面,口中呵呵带起戏谑笑意:“范老板虽然门路广,但终究不是秘师啊,竟会被这种小事吓到。”
“范先生不必惊慌,这是隐身模块。”神秘人清冷出声,而后不知他做了什么。
监控画面中他的身影豁然出现,像是从一个不可见闻的粒子中突然跳出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范闲险些下意识来一套美式居合斩,但好在这些年的经历打磨了他一些心性让他沉稳了许多。
哪怕冷静了一些,可范闲没有松开手上的枪,死死攥着枪强作镇定询问道:“隐身模块?”
这是范闲从未听过的名词,但模块这两个字,大多数情况都用在科技产物上。
——科技产物?对!科技产物!!!黑进监控用AI什么的技术自动修正画面抹掉了自身图像。
范闲的心中瞬间有了答案,不管这个答案是真是假,它都让未知的恐惧有了归处,让不可理解变成了可以理解。
“嗯,二星械字秘的秘师能够装载的秘器,来自机械神殿的产物,能够自动入侵周围的电子设备并抹去自己的身形。”杜子石笑吟吟出声解释道,似乎对范闲的反应感觉很好笑,他淳朴的笑容上有一种逗亲戚家三岁小孩的快乐。
而后神秘人补充道:“盾和矛、兵和甲自古以来相生相克,联邦从来不缺少对这种技术的反制手段,隐身模块本身也在不断迭代更新的版本绕过监管,不过凯恩街这种较为落后的地方……”
范闲大概知道对方含糊掉的内容,对方大概是想说凯恩街这种地方再落后的隐身模块都可以畅通无阻。
范闲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凯恩街几桩已成悬案的幽灵案件,心中有了一点猜测。
“这种东西……”范闲此时完全没有了恐惧,看向杜子石:“自动入侵附近电子设备删除自身信息?听着好像电子幽灵一样?”
范闲身后的神秘人摇了摇头:“机械灵体是另一种东西,以普通人能够理解的角度来看,称之为失控AI比较合适,通常而言都是追思盒中的人格副本,因为各种原因进入了广域网络产生。”
“联邦居然还真有电子幽灵?”范闲表情有些恍惚,这该说不科学呢还是太科学呢?
所有在我出生之前创造出来的东西都是理所当然的;所有在我15–35岁之间发明的东西注定是要改变世界的;所有在我35岁之后的发明都是反人类的。
范闲在冷冻前的人生虽然没有三十五年,但……世界的变化太大了。
从苏醒的那天起,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看着地貌大变的地图依稀能辨别出家乡在哪,但又和记忆中的家乡没有一点关系,他看着熟悉的街道规划,可总是能看到由金属堆叠的智能重叠城市。
渐渐地,他对于家乡的概念,从一个具体的地址变成了熟悉的环境,这也是促使他落户凯恩街的原因。
这里很像过去,很像他儿时遍地房屋不到七层,车上只有少量轿车来往,人们依然大多靠着三轮公交出租出行的童年记忆中的故乡。
尽管凯恩街没有公交出租。
活在过去并不可耻,人这一生都在追寻年少时的残影,这没什么可耻的。
只是如今,偶尔听到机械灵体这种在冷冻前只存在幻想作品中的名词,再次将他从对于过去中拉扯出来,放在了冰冷的现实上。
这里不一样,这里有飞车,有秘师,有各种过去想象中才存在的科技产物,也有高楼互相堆叠形成大型金属混凝土城堡的重叠城市。
与其说是跨越了光阴,不如更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躲在这里就好像还活在那个熟悉的时代,可总有新鲜的东西告诉他,回不去的,物是人非事事休……
“感谢范先生的配合,我们就不打扰了,万望范先生能帮忙多关注此人的行踪。”那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明身份的械秘师转身离去,走到店门前脚步一顿,听不出语气:“范先生所颂的经文很有意思。”
而后径直离开。
杜子石见状微微摇头,打开一瓶汽水又顿顿喝下当作提神。
而后看了一眼范闲,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简单提醒道:“范老板,最近夹紧点。”
而后跑出店外追寻那神秘人而去。
——夹紧点?上面最近来查了?不对,目前没有一点消息,难道是凯恩街出什么事了?还是说这个人……
范闲很想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作为一个中间人他无法接受这片地区出现了他完全不了解的事态。
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只得微微点头,准备暂且推掉几单明显违法的生意,并开始回忆过去有哪桩生意没擦干净需要找补一番。
不管怎么说,范闲最近不打算活动了。
两人的到来似乎没带来什么风波,接下来几天一切都如同往常,可越是如此范闲就越是不安。
他总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而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而问题的关键,应该是之前黄毛带来的女孩。
想到这里范闲心中不由得庆幸。
——还好自己当初赶走了她,不然此时怕是要卷进风险未知且与收益不成正比的麻烦里。
他最担心的,便是突然发生,此前没有一点端倪的变故,那意味着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
就像因为渐冻症自愿参实验躺进冷冻仓一样。
在进去前,他本以为再次醒来是几十年后,一两百年后,或者干脆永远无法醒来,用死亡彻底结束家人的痛苦。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次闭眼到苏醒的时间,是两千年。
一夜过去,再次睁眼就是两千年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