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预料的是,当法院判决下来后,他会失去工作,家里会一贫如洗,房贷还没还清的房子拍卖后或许能抵掉一部分欠款,但不是全部。
他会变成老赖,在梦之都找工作都困难,只能艰难生存,而他甚至不敢离开这座城市。
重叠城市外,债主们收回成本的方式,可就多种多样了......
一切,似乎都走进了死路,因为一次豪赌走进了死路,他毁掉了自己,也毁掉了自己的家人。
看着越发疲惫憔悴的妻子,他内心的愧疚就越发让他煎熬,一双大手似乎一直掐着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
压力一点点积累,男人两眼渐渐爬满了血丝。
想要挽回的话,甚至让妻儿过得比以前好的话......
似乎就只剩下了,当初轮椅人发来的教程贴里的后路:
投资有风险,提前买保险。
他看着保险的赔付金额和免赔条件,最后一次用当初上学时的劲头仔细钻研,在一周后,走进了学校实验室。
还完了钱,应该还能剩个一百来万,这样的话,至少她们会过得更好?
男人想着,眼前的画面就此冻结,意识渐渐模糊,好像被扯成了碎片,到处都是:“对不起......”
死了。
...
范闲看着手机上梦之都时报里,高中化学老师死于实验事故抢救不及时身亡的新闻,平静地放下了手机,静诵超度经。
——这人是个好人吗?
范闲说不清,但至少他应该算是一个敢承担责任用生命挽回错误的男人。
停药许久才恢复神智的角木蛟蹲在旁边碎碎念:“浪费啊浪费啊,你怎么不亲手去杀呢,他身上的运至少有三份啊,你不要给我多好。”
“半年才杀一个人,说出去都丢我们青龙七宿的脸,还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丢人呐丢人,你怕暴露,要不我来帮你杀,你别捣乱就好,保证谁也发现不了。”
“而且你这也太不保险了,这么点就收手,至少让他再赚两笔,搞个几千万的欠款让他走投无路再收手啊。”
在诵经之后,范闲缓缓盘膝而坐,翻开自己抄录补全的《坐功》:“不是这些欠债逼他死的,是他的妻子孩子。”
范闲轻轻翻着手上的书,语气漫不经心:“在旧日的一开始,遇到欠薪赖账这种事情,工人在走极端后,往往会用自杀威胁老板把他的工资还回来,因为工资讨回来了妻儿有钱用,没讨回来自己死了事情闹大,妻儿也能拿到一笔赔偿。
可是到后来,这种行为却少了,相反走极端后更倾向威胁无良老板的人身安全。”
“知道为什么吗?”范闲斜了一眼角木蛟:“因为那些人,没有家庭,除了老父老母没有在乎的亲人,有些甚至父母已经离世,他们当然不会用自己的命去换钱,不需要换来一笔钱给家人。
出一口气,要一份公道,或许更加解气,反正不管是死了还是在监狱里都花不了讨回来的钱。”
“过犹不及啊。”范闲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要他死,不是要他疯,凡事都要有个度,省得生出变故。”
“不就是觉得心里愧疚想留下他妻儿?”角木蛟上前点了点范闲心口,眯着眼笑了起来:“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东西?你在做什么?这就是你的正道?”
范闲双手微微一颤,然后继续置若罔闻的翻着手上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