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熟稔地调整好会议桌上的话筒。会议室冷色的灯光打在女人身上,愈发显得女子气质清冷,眼神冷漠。可那中骨子里的张扬还是在举手投足间蔓延。在这资本的名利场,女人平静地环顾着四周,看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 莫子恒冷冷地勾了勾唇。 “很高兴今天能以这样的方式参加莫氏的股东会议。” “接下来我想展示几个我个人针对莫氏对外供应商和原产地的渠道拓展发展方向。” “如何在追求效益和分红最大化的同时兼顾到当地的环境保护,如何解决管理层与国外员工之间尚且存在的交流障碍……” 结果自然是这样。 除了莫子恒他那一票,林思思拿到其他所有的选票,毫无悬念地当选吉隆坡子公司的CEO。 虽然他占的股份份额最大,但是为了防止大股东侵害小股东权益,莫氏从董事会建立的一开始,严格地遵守着所谓的一人一票。 没有任何时候都更愤恨这一制度。 莫子恒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目光慵懒的女人,鼻尖的呼吸加重了一声。 贴上来的时候是不容拒绝的诱惑,要走的时候则是毫无留恋的云淡风轻。 说不生气才是假的。 会议结束后,只剩下后半场一直没发声的莫子妍和当选成功的Alex。 偌大的会议室里,Alex快步关下灯,拉开百合窗帘,冬日的阳光满溢,只见莫子妍的眼死死盯着她,凶神恶煞般,一副老子要抽了你的皮的样子。 可是,这种凶悍也只能是一张丑陋突兀的老虎皮。虚张声势。 莫子妍不由分说地跑上前来,怀中捧着一袋从程晖那里拿来赶走那女人的资料,在奔跑的过程中四处撒落。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是应该走得极不情愿而在自己和其他董事的压迫之下不得不被流放到经济不够发达的东南亚去? 她有什么资格志满踌躇的一张脸? 莫子妍扔下怀中乱七八糟的一团文档,大声嚷嚷: “林思思,你把夏余害得这么惨,现在倒是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你觉得对夏余公平吗?” Alex耸耸肩,很满意程晖一晚上的成效,让莫子妍这么心甘情愿地为自己铺路: “哦,这不是莫小姐一直希望的吗?我这么乖巧地离开你们的生活,我劝你学会惜福。不然,夏余可不是一个被减刑的未遂喽。” “还有一个词,叫罪有应得,我不知道莫小姐是否能够理解?”对着这个原本的为爱而生的女主,Alex怜悯似地眨了眨眼。 “最后,莫小姐,不要有事没事就来打扰我,我性格不好,也不懂女生之间的相怜相惜,可能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你脆弱的心。” Alex轻笑一声,语调极其轻快。说完立即便转身就走,她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伴随着会议室关门声的,是小游戏机叫渣渣的报喜声。是的,第二项任务顺利完成。 只剩下终极任务的500万。 恰恰最为容易。 * “林思思,你到底是要怎样?”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明明是很克制,但莫子恒还是忍不住去追问。 尤其在他匆匆赶到珠江路的酒吧,不顾一切地冲进去以后…… 她早已远走。他看着夏余最后的挣扎,再到最后的被送进警局。她结束得干脆利落。确实不那么需要他。 猛然间被男人推到墙面上,双臂成包围状,胸口起伏着。 女人轻推他的胳膊: “我不过是想去双子塔买些糖果吃,”而后抬头望向他的眼,“有话我们好好说。” “你昨晚没有回去。” 他眼中目光如炬,身体微微上倾,在墙上的手指骨节愈发明显: “不要告诉我,你和你的前男友昨晚在一起。” 推开了他的手臂,女人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原来你喜欢他啊。这个你放心,不会妨害到你们,我收拾一下行李,三天后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Alex脚步一滞。当时不是都说好了只走肾、不走心……这又是哪出? “那里天气潮湿且热,怕不大适合你这样娇气的人……如果水土不服,如果工作环境不适合你,如果遇到国外罢工潮……”他还有很多很多的如果。 她回眸一笑,唇红齿白,禁欲的衬衣中间的扣子随时都是紧绷的状态: “我还是有这个自信的,谢谢你的喜欢。” 这个女人向来固执得无法理解,莫子恒皱着眉追问: “是不是我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你留下来?” “也不一定。”比如明天中奖500万,那就要留到兑完奖、交完税…… 然而,Alex不屑于从男人身上拿到钱,把自己当作交易对象,成为标价好的商品……那样不过是对原主的再度侮辱。 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留下来?” Alex走到男人身侧,像第一次凑到他耳朵旁,轻轻吹着气: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很快,女人离开他身侧,女人手脚利落地收拾起办公桌上的东西,眼神疏离淡漠,就像他第一次见她来到莫氏一样。 有什么东西疯狂地拽引着他的心。 不过,莫子恒以为,办法总是有的,他要抓住的那就拼命抓住。哪怕那是一道彩虹。 “如果是想找我睡觉,那么这三天早些回酒店就是,用不着想些无关紧要的、虚无缥缈的未来。” 高跟鞋滴滴地离开了。 莫子恒不想重演当时的错过,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揽到怀中,在她的额头上生硬地一吻。 她也没有拒绝,淡淡的: “莫总想吃cpb的隔离和阿玛尼的粉底液,你自己买,我又要补妆很麻烦的。” “傻瓜。” 就算嘴巴里永远说不出漂亮的千篇一律的话,也想永远地把她揽在怀中。 * 白喻醒来时,窗外的白光通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微微刺眼。 几近白色的橡木床头柜上,是一张长方形的黄色便利贴,黑色签字笔留下四行娟秀的字——“梁小姐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我不是在宣扬选择比付出重要,你大可做自己的事业,只是,我强调过很多次,我们没有未来。——林思思。” 他抿了抿唇,见旁边的玻璃杯里还有半杯水,他一口喝尽,干涩感不复。但他还是渴。 梁亦,是董事会主席的女儿,也是那天邀请他一同前往夏余婚礼的人,梁亦的性情很好,外貌虽不出众但也耐看,而且目光总是柔和地望向他。 可这一瞬,他讨厌他生命中出现的其他女人。他不得不扮演合格的绅士,满足那些反复的请求,参加所谓无聊的应酬。 他们恋爱时曾吵闹过,她口中也埋怨私似的提起过他曾接触的其他女生,吵着吵着他就笑了,说要去镇江为她买地道的陈醋……可是,现在,她的口气,是完全的不在乎,还有这种无关紧要的劝导的意味。 大不了自己一个人过。 如果她再度落魄或不幸,他或许根本做不到所谓的旁观,他会激动地按住她的肩膀,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她的唇,会发了疯似的告诉她—— “只有我,才是你最后的依靠。” * 再见时换了家安静的咖啡馆。 莫子妍面对着西装革履的程晖,一不留神往马克杯里放了很多块方糖。她放下小铁勺,“程晖,我去监狱见过夏余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以自我为中心,愚蠢地把错误推向我和我的家人,真是可悲。” “哦。”男人动了动咖啡杯,却没有拿起喝一口。 “我想我也应该开始我新的生活了。”这样的暗示应该足够明显了吧。 莫子妍用期待的眼神望向对面的男人。 如果一个男人在时尚圈混,一个男人阅女无数,却仍然愿意这样守护着她……那么,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去接受呢? 男人眸中清冷,不复当日温润关怀的笑意,像是极力撇清着什么: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晖。你不是说……对我有想法的吗?” 程晖打了个响指,示意服务员买单,三心二意中应付似的说: “抱歉,我不会要一个连我公司身材最低配水准都没有到达的女人。” “程晖,你就是个渣男。” 莫子妍顺手就将手中的马克杯朝男人身上撒去。 男人顺势躲开了,掏出手帕擦着溅到两滴的衣袖,声音不能更冷漠: “在你爱的那个夏余面前,我还真不能算得上渣。” 男人把棕色的手帕随意地扔在桌上,起身挪开凳子,三两步走远了。 剩下的只有原地的低泣的她。 莫子妍联想到程晖与自己见面的时间点还有交付给自己的文档,脑中出现了个奇怪的念头,会不会还是因为那个林思思的唆使……自己为什么就心甘情愿地当枪使? 而这世界,到底还有没有和她一样清醒的人呐?对于那样的角色,除了敬而远之,她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