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组的众多参赛者修为相差太大,导致比试平淡无奇,结果也并不出人意料。两位胜出者分别是梨花山庄的温亦臣,与临渊飞花谷的苏零。头两天的观看者稀稀拉拉,所有人都意兴索然,就差没拿着框瓜子边嗑边看了。可到了第三日,场面就变了。一大早,诸派众人就到了观摩台,纷纷抢占有利位置以便观看打斗,一个个精神抖擞,交头接耳,脸上充满了旺盛的精力。 乙组第一天的头两场比试就颇具可看性,分别是梨花山庄的温亦欢对凌霄宫的沈忱,绮月宗的凤侨与祭玥宗的高仰止。 绮月宗与祭玥宗暂且不谈。温亦欢与沈忱这两位女弟子,师出名派,修为天资灵力,甚至是年龄皆是所差无几,传闻这两位女弟子结怨已久,四年前在青岚山的镇邪峰就曾大打出手,温亦欢不敌沈忱,被打入了妖兽洞底,还是青岚山派的宁子夜出手救的人。说起宁子夜,那就更有的说了,宁子夜与温亦欢过从甚密的谣言在前,沈忱逼婚的事实在后,偏这二位在试剑大会还能正面对上。这场面岂不精彩至极? “来来,既然比试精彩,何不赌上一赌?说不定还能赚它个一笔,发比横财岂不快哉?”某赌坊的小哥在观摩台下当众招揽起了生意,看他身前的小桌,已满是钱财,可见赌徒众多。赌坊小哥收敛着桌上的银两,暗道比试快开始了,他是不是也该收摊了?正收着,突现一双修长白皙的双手,捏着一锭银子轻放在了他桌上。与此同时,一道阴影压了过来。赌坊小哥咽着口水颤颤巍巍抬起了头。 是位年轻俊秀的白衫公子。 “这、这位公子……您您您押谁?”看着那锭闪瞎眼的银子,赌坊小哥激动地口吃了。 白衫公子晃了晃手中的玉屏箫,悠然开口道:“当然是押我师妹了。” 赌坊小哥愣住了,“……您师妹是哪位?” “胡闹。还不快回来。”远处的温亦臣一声低喝,温亦桑这才忙不迭地急急转身回去,边走还边回头道:“温亦欢!押梨花山庄温亦欢!” 赌坊小哥愣住了,原来只当这仙门名派高洁不争,原来还都挺护犊子的啊。昨晚那沈忱的师兄们也都重金押了她胜。一个两个的都来给本派小师妹造势,啧啧,有钱! “师妹,就当练手了,别紧张。”温亦桑揉了揉温亦欢的发辫,殷切嘱咐道。 温亦欢说道:“放心师兄,就算为了你那一锭银子,我也非把她打趴下不可。” 温亦桑哈哈大笑起来,没笑几声却见温亦臣冷飕飕的目光瞟了过来,当即噤声。 温亦鸢说道:“我看四师弟比师妹还紧张。” 温亦岚附和道:“可不是吗。” 温亦桑:“……” 温亦欢看向那头的凌霄宫,沈悱与一众大弟子也殷切地嘱咐着沈忱。沈忱仍是高傲不改,仿佛已十拿九稳。温亦欢收回目光,却不经意间与宁子夜无意瞟来的目光相遇,二人皆是面无表情转开了眼。原先二人就算有所交集,也是温亦欢次次笑脸相迎,喋喋不休地说这说那。自从被自家师兄们严正警告后,她再也不敢如以前那般笑着凑上去了。 沈忱早已跃上了高台,正扬着下巴看着温亦欢。温亦欢撇了撇嘴,足尖一点,飞身跃上了高台。众人不由打量起了这二位女弟子,沈忱身量高挑,面容姣好,睥睨间傲气凌人。温亦欢身量纤弱,眉眼细致,杏目含笑,一身轻袍箭袖窄腰,清丽无比。 温亦欢甫一落地,沈忱的长剑便扫了过来,流火挟卷了长风迎面扑来。温亦欢微一错身,两指一勾,召出了舜华。两剑相交,嗡鸣隆隆,剑芒直贯长天。 观摩台上的众人心道不得了,刚上场都不见礼便打了起来,且□□味还如此重。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汹涌的灵流,不由暗自凝神,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误伤了。 凌霄宫的剑法素来以快著称,流火叠影重重,流光四溢,眼光缭乱间竟是连沈忱的身法都看不清了。不由惊叹,仙门派首,名不虚传。 在沈忱咄咄逼人的剑法下,温亦欢看似在后退,却仍一剑一剑稳稳地接了下来。此刻看来虽是沈忱占了上分,但她心里却暗暗心惊,温亦欢的灵力已如此不俗,自己看似招招凌厉,却讨不到一丝便宜。二人打到高台边缘,沈忱一剑扫来,温亦欢一个柔韧的下腰避开,她整个人已至边缘,只脚尖微微立于高台。沈忱见状精神一震,下一剑倏然已至,温亦欢整个人在高台边缘将坠未坠,却身形一拧,速度极快地斜拉出一个半弧,足尖轻点,翩然跃到了沈忱身后。随即一震衣袖,舜华灵力暴涨,反轰得沈忱倒退了一步,差点掉下高台。 台下众人看得心潮澎湃,只觉试剑大会就该如此精彩。梨花山庄果然也不遑多让,温亦欢在故意打乱沈忱的节奏下居然还能不落于下乘,年纪轻轻,已是相当不错。 停了一瞬,二人对视片刻,又提剑打了起来。剑气呼啸,高台四周罡风四起。正激烈时,远处另一方高台忽然飞来一柄长剑,直直插入二人中间。温沈二人齐齐一惊,皆抬目看去—— “对不住!哎哟对不住!”那头高台的凤侨提气高呼,“没伤着二位姑娘吧?” 另一组正在不远高台比试的正是绮月宗的凤侨与祭玥宗的高仰止,凤侨身形飘忽,打法颇为鬼魅,高仰止接不住他的剑势,被打得连连败退之际,不由一把甩出了手中长剑,凤侨一剑击出的同时也露出了破绽。凤侨边道歉边接着打,高仰止召回佩剑,提剑迎合。 温亦欢还看着凤侨,沈忱已一剑刺来,温亦欢连忙回神闪避,流火擦着她颊边险险飞过。底下的温亦桑看得胆战心惊,若师妹方才一个不小心岂不是要毁容?!这沈忱未免太歹毒了! 温亦欢面色终于冷然,她手握舜华,划出了数道剑光,众人看到了她的起手式,不由呼吸一窒,终于祭出云啸剑诀了! 温亦欢一改方才温吞的节奏,舜华灵光流转,凌厉的剑气仿佛刮出了场狂风骤雨,舜华已倏然脱手,嗡鸣着盘旋在半空。繁复的剑诀在指尖飞快成型,剑影重重间已看不清温亦欢身处何处。沈忱暗道不妙,刚想后退闪避—— 密集的剑雨忽然破开,舜华一飞冲天,温亦欢旋身而上,手握长剑,反手隔空一剑,一道紫光落刃,剑气轰然。 正是云啸剑诀的第十八式——“穿云”。 沈忱骇然不已,踉跄着往后退了数步,手中的流火差点被剑气震飞。她心知自己获胜的机会已不大,焦灼间,长袖一挥甩出了一排凌霄镖。 见状,诸派众人大哗,这岂不是暗器伤人?一些上了年纪的却稳坐如山,似乎见怪不怪。试剑大会伊始,便定下了比试中能用两种兵器,只因后来越来越多的比试者只精修剑道,久而久之竟让人忘了还能用其他兵器。只是,虽不违规,但沈忱这一举动显然不好看,颇带点气急败坏之态,且她年纪轻轻,又怎知这条年代久远的规则?显然是凌霄宫中有人点拨。 温亦欢见坐镇的诸派掌门并不叫停,知道沈忱这一举动并不违规。有了凌霄镖的加持,沈忱渐渐稳住了局面,镖与流火配合默契,温亦欢顺瞬间觉得在以一敌二。她眉头微皱,瞥见了一旁的海棠花,心中已有了计较。 谁知凤侨和高仰止打得异常忘我,竟又一次把剑打飞到了温亦欢与沈忱所在的高台。长剑倏然而至,擦着温亦欢的脸颊,颤颤巍巍却有力地插|入了二人中间。两次险些被毁容,温亦欢不由怒火高涨,想也不想便喝道:“凤侨!你是瞎了眼还是手不听使唤?!” 梨花山庄众师兄:“……” 凤侨再一次忙不迭地高声道歉,语气中却带了一丝笑意,毫无诚意可言。 沈忱再次甩出了数枚泛着寒光的凌霄镖。舜华尽数挡下了,温亦欢脚步一错,退后数步的同时舜华灵力暴涨,众人只觉耳膜隐隐作痛,高台两旁栽种的海棠花扑簌抖动,许多落于地上的花瓣宛如被附上了生命,高高跃起,急速朝舜华扑来。温亦欢横剑一扫,舜华剑锋上已铺满了一层海棠花瓣,看着提剑而来的沈忱,温亦欢伸手在薄如蝉翼的剑锋上轻轻一弹,舜华“嗡”的一声颤栗嗡鸣不止,剑锋上的花瓣犹如成千上百道利刃般朝沈忱迎面扑去。 沈忱彻底乱了阵脚,不得不用了十二分小心去格挡,最后一朵花瓣被削下的同时,她只觉一道阴影袭来,与此同时手中的流火被挑落在地。 “咣当”一声后,流火落地。沈忱的脸色血色褪尽,她看着地上的流火,又抬头看向温亦欢,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与不甘。 “承让。”温亦欢看也未看她,轻轻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方才打斗时,灵流刮地海棠花瓣满天飞,此刻还未平息,温亦欢就这么提剑在漫天花雨中离开。舜华斜斜点地,剑锋上还沾了几瓣花朵。纱衣浮动的背影神采飞扬。场中弟子呆呆看了片刻后才道:“梨花山庄温亦欢胜。” 温亦桑早就看得满面通红激动不已,若不是场合不对,他早就把巴掌都拍烂了。此刻却还要装矜持、装高傲、装本该如此。他恨不得提气大吼一声:我家师妹天下第一。看着提剑走来的温亦欢,温亦臣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诸派众人看得颇多感叹,凌霄宫这回是实打实的技不如人了。最要命的是输阵还输人。沈忱中途祭出凌霄镖也没能赢下这场,温亦欢愣是一句话也没多说,既没叫嚷不公,也没中途用其他兵器加持,愣是用一柄长剑打完了全场。且这最后一手着实漂亮,对灵力的控制和走向都要精准无比,那轻轻的一弹指,看似轻松随意,可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汹涌的灵力从她周身爆发。 “绮月宗凤侨胜。”另一头的比试也结束了,凤侨风流倜傥地一笑,随即轻轻跃下了高台。他一下来便又向温亦欢道起了歉。温亦欢额头青筋直跳,看也未看他。 凤侨道:“温姑娘,实在对不住,这刀剑无眼,好在没伤你。” 温亦欢内心腹诽道:“刀剑无眼,你也没长眼吗?” 天溪宗的郎梧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凉飕飕地说道:“我看你比试中完全管不住自己的眼珠子,可见这回赌的不小。” 凤侨也不生气,笑容满面地向着温亦欢一礼,“多谢温姑娘让在下大赚一笔,哈哈。” 哟,这是押了自己吗?温亦欢当即消气,也不再计较凤侨差点毁自己容了。对着郎梧点头致意后便随着师兄们离开了。 看着梨花山庄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一直静静看着的宁子清说道:“温姑娘这几年修为大涨,可见已是摒弃杂念一心练功了。” 明显的话里有话,青岚山派一众弟子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唯有宁子夜仍是板着脸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