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魔女之后,艾莲一共只出过两次家门。 一次是她交到新朋友,为了迎合对方走出大门,结果旧病复发,被对方当成怪物丢下;一次是她被勇者打出窗外…… 魔女之家的力量只在屋内有效,魔女一到外面,屋子的魔法就会解除。 那些维持她健康表象,不让她受病痛折磨的魔力都会从她身上流失,如果不快点返回魔女之家,变回原来身体的自己会活活痛死也不一定。 艾莲不想死,因为她还没有得到别人的爱。 然而勇者是不会轻易被魔女眼泪动摇的人,他冷酷无情地举起自己的长剑,将魔女的头砍了下来。 但艾莲没有死,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无意识中使用了什么魔法,回过神来,勇者离开了,黑猫恶魔则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若你真的不想死,就不会死。” 这个世界唯一能够杀死魔女的只有绝望——每个魔女的绝望都不一样。 对艾莲来说,她的绝望是装着母亲香甜气息的小瓶子。那是以制作点心维生的母亲身上常有的气味。薇奥拉身上也有着同样的味道,所以她讨厌她。 可现在…… 萦绕在自己身边的是淡淡的药草气息,是满的味道。 如果换其他人“哄骗”艾莲出门,艾莲绝对会把他们当成不怀好意的敌人虐杀在原地。 但她不想让满失望。她还想离对方更近一步:“我要怎么做?” “我教你~”满温柔地向她伸出了手。 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在舞会上向公主伸手邀舞一样…… 作为魔女之家的主人,艾莲几乎可以用意念控制屋内的一切(除了时钟和恶魔)。就算没有所谓的轮椅,她依旧可以像常人一样自由行走,只要有足够的魔力。 但她非常享受被满照顾的感觉。好像她还是普通人一样。 如果那个时候…… 她先遇到的不是黑猫恶魔而是满的话,也许她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样了。 “喵~” 似乎察觉到魔女的变化,黑猫从门外路过。 艾莲冷冰冰地瞪了它一眼,红色洋房微微一颤便屈服于她的意志之下。 满是她的! 前任魔女也好,黑猫恶魔也罢,谁也别想吃掉满的灵魂。 “艾莲累了吗?要我抱你回去吗?”满的声音打破了魔女与恶魔之间暗流涌动的僵局。 黑猫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家魔女一眼,转身消失在走廊里。 艾莲这才乖巧地嗯了一声。 她太过迷恋公主抱的感觉,直到被塞进被窝,才想起问满为什么大半夜跑进森林里。 “因为重要的人病倒了,”满转头看了窗外的恶劣天气一眼,“我想快点采到要用的药草,好让那个人快点康复。” “那个人是谁?”艾莲莫名感到烦躁不安,“居然让你如此冒险!” “是赐予我新生的人。”满面带怀念地说道,“如果没有她,我大概早就死在森林里了吧,说起来还是她把我捡回家的呢~” “满很喜欢那个人吗?”艾莲的语气非常天真,放在被子下的手却攥成了拳头。只要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她就下咒杀掉对方。 “如果艾莲见到她,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为什么?”艾莲固执地想要满给出一个答案。 满从她头发里摸出一朵花:“因为你们喜欢一样的花。” 艾莲一下子呆住了。她不能出门,所以家里的花都是…… “我朋友很喜欢往森林深处跑,没准她也到过你家,她的名字叫薇奥拉,你们见过吗?” “没有!我从来没见过叫薇奥拉的人。” 艾莲下意识地否定了薇奥拉的到访,还把那些花说成黑猫的杰作。 “没有人愿意爱我,父母抛弃了我,仆人也不敢正眼看我,他们把我当怪物丢在这里,任我自生自灭——除了你,根本不会有人来关心我……” “艾莲,”满心疼地抱住对方,“一切都过去了。” 不,还没有—— 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弥补。 如果满和薇奥拉提到自己,刚才的谎言一定不攻自破。 埋首在满怀里的艾莲拼命运转大脑想要阻止最坏情形的发生——如果薇奥拉意外死亡,就不存在艾莲的谎言了,满也会把全部心思放到她身上。 “艾莲,我不会再问那些让你痛苦的事了。”满轻柔地抚摸着艾莲的头发,“我也不会向别人提及你的事——在艾莲主动想要认识新朋友前,我一定把艾莲的事保密到底。” “真的?”“嗯,所以不要再难过了好吗?” “满可以为艾莲留下吗?” 只要满点头,她可以立马封锁其他通往魔女之家的道路。从此以后,她的家再也不向其他人开放。至于狩猎灵魂的工作,全部交给森林里的野兽好了。 为了满,她可以一直扮演做天真无邪的艾莲。 “抱歉,艾莲。” 她又一次被抛弃了…… 艾莲身体一颤,她想逃离满的怀抱好在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可满却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他的双眼。 “我是一个药师,”少年认真地说道,“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病人,就像我无法对艾莲的病置之不理一样。” 艾莲听不懂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治疗艾莲的方法,在那之前,为了我努力地活下去好吗?” “嗯。”艾莲已经无法要求更多,但她还想再任性一下。 “雨停前,再陪我一会好吗?” “当然。”满刮了刮对方的鼻子。“我的艾莲还有很多要学呢~” 担心艾莲被仆人欺负或是独自在家遇到危险的满将随身携带的各种道具都拿了出来。 麻|药、昏睡粉,还有进执意要他收下的用来发出求救信号的口哨。 “如果遇到危险就吹哨子,进一定会来救你的。” 听到勇者后人的名字,艾莲差点没捏碎那只口哨,但这是满给她的礼物…… “艾莲,下次进城我再帮你挑一条好看的项链戴上,现在先用这条手链将就一下好吗?”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把口哨穿起来的满只能取下另一条红绳。(还有一条给乌鸦了) “这根红绳已经陪伴了我很长时间,”满将口哨固定好后,又按照薇奥拉教过他的方法将红绳收紧,“希望它能替我守护你的笑容。” 艾莲抢过很多人的漂亮首饰,但她觉得这条粗糙的手链是自己收到过的最棒的礼物。 “满平时很忙吗?” “除了日常照料药草,开方抓药,替玛丽婆婆跑腿,还要给一帮花样作死的熊孩子敷药,”满的生活非常充实,“等我学完玛丽婆婆的本事,还要去药师协会注册,去学校进修……” 艾莲的眼神越来越暗。 “但是,”满伸出自己的小指,“我可以和艾莲约定,每个满月的晚上都会抽空来看你~” 在最危险的魔女之夜和魔女约会吗? 活了几百年的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半大孩子的话感到心动…… 艾莲忍不住把下巴埋到被子里,可她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满,生怕他丢下自己离开。 “安心地睡吧,艾莲,我会守到天亮的。” “晚安吻?” 艾莲充满期待地看着满,直到对方俯下身,拨开她的刘海,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