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逾入京时,已是季夏日,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长途跋涉走走停停,谢逾一直没有机会静养,伤口开开裂裂,难以愈合。
谢逾瘦了很多很多。
那张俊美的脸颊瘦的有些脱相,颧骨微微突起,面色如纸。
是那种惨白里透着蜡黄的颜色。
那双似乎能看透入人心的眼睛蒙着层银冷的雾。
风一吹,整个人就像是在长袍中晃动一般。
美自然还是美的,只是瞧着越发令人心生畏惧。
这是一种感觉。
顾笙不知谢逾在梁州杀了多少人沾了多少血,身上慑人的煞气才会这般重。
顾笙也不知谢逾在梁州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才会瘦的只剩下皮包骨。
刚入兴泰殿,谢逾紧绷的弦一松便晕了过去。
“娘娘,冯太医来了。”
冯太医以擅长治外伤而闻名。
顾笙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谢霜霜红着双眼眼泪簌簌跟在顾笙身后。
“阿又。”
顾笙朱唇轻启,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霜霜别过脸去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我只是心疼义兄。”
自年少时,就多灾多难,鲜有安宁。
带着她逃荒,冒死闯圣驾,成为先皇的利刃。
“能活着回来,便是万幸了。”顾笙递给谢霜霜一瓶恢复药剂“等冯太医替他重新包扎后再让他饮下。”
能在黑火药引发的山崩下捡回一条命,已是老天垂怜,实属难得了。
她得知足。
谢霜霜得知足。
谢霜霜泪眼婆娑的接过药瓶,嘴唇翕动,话到唇齿又咽下。
有些话,说破不如不说。
义兄留着一条命从梁州回来,似往常一般守着大乾,守着帝后也很好。
顾笙只觉得殿内憋闷的很,正欲抬脚沿着长廊透透气,就见萧砚随脸色怪异的从内殿走出。
眼神似气愤似诧异又似难过又似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
顾笙心想,如此复杂的眼神真的是有些难为萧砚随了。
止住脚步,摇摇手中团扇“发生了何事?”
看着顾笙茫然又关切的眼神,萧砚随呼吸一滞。
萧砚随忍下脱口而出的质问,习惯性的在心底默念了两句经文平复心绪。
如今,他已经能默下很多经书了。
萧砚随摊开紧紧攥着的手,掌心里是一个破旧暗沉的荷包。
那一抹抹暗沉,像是未洗净的血渍。
顾笙眸光微动,只觉得荷包有些眼熟。
萧砚随打开荷包,一张被血完全浸染过的皱皱巴巴的小像映入眼帘,小像的容貌已经分辨不出。
这是她之前砸在谢霜霜脸上的那个荷包,是写着娇娇二字的小像。
她和萧砚随因这个荷包掰扯过。
她以为是阿又。
萧砚随觉得是她。
一旁,谢霜霜神情变幻不定,无人知她在想什么。
片刻后,咬咬牙,上前“这是我给义兄的。”
萧砚随狐疑的看向谢霜霜“是你的?”
谢霜霜沉默的点点头,拿走了荷包。
“你小名叫娇娇?”萧砚随沉声道“不是阿又吗?”
谢霜霜“娇娇是乳名,哪家的女儿在年幼时没被唤过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