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陈李氏

对于叶明哲来说，郭北镇已经算是很熟悉的地方了，这里的商家他基本上都混了个脸熟，这也算在他这一个月的成果内。

阴云散开，阳光重新洒向人间，这个不大的小镇在叶明哲眼前变得开始逐渐热闹起来。

叶明哲再次路过成衣坊时，却没有看见那个年轻衫婆出摊。经过他上次光顾生意后，他又来过几次，一来二往的自然也就熟络起来。听旁人说年轻少妇叫陈李氏，夫家姓陈，原本是张员外家的家丁，有一次随主家出行遇到了流寇，大难不死但跛了一条腿，成了一个瘸子，张员外家为了堵住众口，随便打发了点银两就将他遣散了。可能是因为成了一个残废，也有可能是受不了别人的目光，他男人居然自暴自弃沾染上了赌博，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男人输光了遣散费，又输掉了祖屋，气死了唯一在世的老母，就差将陈李氏卖掉了。但陈李氏却始终相信她的男人有一天会痛改前非，一直不离不弃，就连怀着身孕也要出摊补贴家用，但她从来不向外人抱怨生活的艰辛。

其实不用别人说，叶明哲也能看出陈李氏的生意其实并不好，在郭北镇上，穷人家破了衣裳都会自己补，富人家有下人也无需自己动手，也就只有那些手中稍微有点银钱的单身汉才会有找衫婆补衣的需要。

叶明哲钦佩她对婚姻的忠贞，还有对生活的乐观坚强，所以总是愿意光顾她的生意，毕竟多一份收入，生活就多了一点希望，哪怕这钱被她男人拿去赌，终归也是有了去处，不至于让人走上绝路。

叶明哲望着那个摊位怔怔出神，不知道她是因为之前下雨的缘故还是家中有事没有出摊。可正当他牵马要走时，一位阿婆站在了他的面前。

叶明哲识得她，她是成衣坊老板家的母亲，一个还算友善的老太太。

“道长是又来找那陈家小娘补衣吗？走吧……走吧……，以后啊都别再来了，你要真是对陈家小娘有心，当初就应该带她走的，也不至于落得人都没了的下场。”

叶明哲有心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心中一沉，不可置信地问道：“阿婆你说人没了，是怎么回事？”

“就在昨天，她那畜生男人又输了钱，带着赌场的人跑来找小娘拿钱还赌帐，可她那摊子一天又能挣多少钱，拿不出那么多钱赌场的人就动了歪心思，居然提议把小娘抵给赌场让他用来翻本，而他那猪狗不如的男人居然就这么同意了，逼得那小娘在这当场自了尽，可怜那小娘遇人不淑，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乌云不知何时又再次聚集，雨滴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叶明哲心中凄凉，在他这近三十年的人生里，可谓尝尽世间冷暖，却也见不得人间疾苦，本以为能在陈李氏的身上能见证到那道光的存在，却没想到破灭来得这么快。

悲伤、痛苦、愤怒在这一刻全都涌上了他的心头，但他此时的内心却是无比冷静，他偏过头看着阿婆，字字清晰却又散发着寒气，“是哪些人干的。”

阿婆被他阴冷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后指着赌坊的方向，随后便摇着头蹒跚着走回成衣坊内。

叶明哲看着赌坊前的几个腌臜货，步伐坚定地朝着他们走去。

…………………………

叶明哲没能去成酒坊，在这个雨夜，他是穿着一身血衣回到的兰若寺。

是的，他杀人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杀人，他跟在那群腌臜货的身后，入夜后找到机会一刀一刀，将他们的头全都砍了下来，然后他提着这些头颅来到陈李氏的棚屋前，将它们一一垒起。

是祭奠陈李氏眼中的希望，也是祭奠他心中的那道光。

他到此时都没有见到陈李氏的魂魄，想必在她心里，这个人间已经没有了值得她留恋的地方。

至于陈李氏的那个男人，叶明哲并没有去找他的麻烦，他想让这个男人就这样一辈子活在痛苦中凄惨收场！

在这个夜晚，叶明哲没有像往常那样与燕赤霞坐在一起喝酒，也没找蓝溪闲聊，他就这样静静回到屋内脱了衣服躺在床上。

他的内心空无一物，无喜无悲，亦无风雨亦无晴，直到不知道何时在安静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