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暖在大腿上掐了三把,才最终确信,寝殿门口跪着的人,就是郡王本王。
她三步并两步上前,往起拉这个活祖宗:
“郡王,别跪了,快起来吧!”
“陛下不点头,我就不起来”,林寒病情反复,此刻愈显憔悴,可腰背还是习惯性地挺拔如松:
“你先回去歇着吧。”
宋暖暖倒想舒舒服服地歇着,可是不行啊!
苗公公刚刚向她传了皇帝的口谕,命令她尽快把郡王劝回去,不然…
劝不好的后果,苗公公没有直说,但宋暖暖心知肚明——
天子一怒,后果不是严重,而是相当严重!
生命高于一切,活着比啥都重要,她不得不违心道:
“我不要什么郡王妃的名分了,侧室就够了,求求你了,起来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把小命保住,其他事以后再说。
“不”,林寒态度决绝:
“若不能把你扶正,我就要娶其他人,我不愿将就!”
宋暖暖实在搞不懂他的脑回路,难道郡王没听过一句俗话吗——
要想生活过得去,日子就得将点就!
迫于无奈,她只好跪在他身边说:
“兵法里有整整三十六计,最不适合您的,就是苦肉计,您的身体承受不住啊!”
活祖宗郡王,身体啥状况,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他要跪出个好歹,宋暖暖可承担不起责任!
“我没事”,林寒依旧强撑,他确信,对于皇帝舅舅而言,苦肉计最为有用:
“地上凉,你别跪着了。”
这句关心,更让宋暖暖懵到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只想问一句——
郡王,你啥时候变成顶级恋爱脑了?
“我又不怕凉”,宋暖暖恨不能把他打晕抬回去:
“您的寒毒还没完全解,最近又犯了咳疾,可不能…”
话还没说完,病弱林寒又一次咳了起来。
宋暖暖暗恨自己长了一张乌鸦嘴,忙不迭地给郡王拍背。
苗公公也蹲下查看情况,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声尖叫:
“不好了,郡王吐血了!”
“阿寒!阿寒你怎么样?”闻声,踱步生闷气的皇帝慌忙前来:
“快把他扶进去!”
“不!”林寒体力不支,腰都弯了下来,可他仍倔强地坚持:
“您若不成全,我便长跪不起!”
“你…你…你糊涂啊!”皇帝本也病着,差点气晕过去:
“你是公主之子,是功勋卓着的郡王,应与勋贵名门结亲,再不济,也得娶书香世家的闺秀为妻!
可宋氏出身商户,生母还是…”
“舅舅!”林寒一把拽住皇帝的外袍,叫出了久违的称谓。
儿时,他常称陛下为舅舅。
长大后入朝为官,君臣之仪,重于血脉亲情,他渐渐不再用舅舅这个称呼。
皇帝听到这声“舅舅”,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眼眸不由自主地湿润。
林寒并未擦去嘴角的斑斑血迹,用微咳的喘音哀求:
“舅舅,我父亲为国捐躯,我母亲忧思成疾,郁郁而终。
我本有雄心壮志,奈何身中剧毒,近乎废人。
养病这些年,我身边只有宋氏一个知心人,我离不开她,也不想娶别人,只想扶她做正室!
我也许活不了几年了,唯一的心愿,就是与意中人长相厮守,望舅舅垂怜,成全我吧!”
“阿寒,你…你…”皇帝俯下身,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外甥所言,字字句句,好似世间最尖锐的刺刀,将他的心一片片凌迟。
林寒的母亲,是他同父同母的至亲。
林寒的父亲,是他千挑万选的妹夫,也是奉他的旨意前往北疆,一去不复返。
他把林寒当亲生儿子栽培,原想护他一世周全,怎料事与愿违,徒留无限悔恨。
原本英武壮硕的林寒,被病痛消磨的骨瘦嶙峋,皇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太医都说,林寒痊愈的希望渺茫,至多只有十年的寿命。
而今已过去三年多,他的病情仍未好转,将来还能熬几个三年呢?
因为父亲早亡的缘故,林寒自幼就比同龄的孩子听话懂事。
这是他第一次任性,也许是最后一次,有何不能成全呢?
此刻,皇帝的心软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