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林昨日已赴了刑场,明日,就该轮到他了。
即使他举报了那些贪官污吏有功,可也抵不了他的过,明日,还是他的死期。
他也无所谓,他原本就不是为了能活着而举报的,他只是想着,在人生最后那么点时光,能不能找回曾经那一点初心。
在走出御书房的那一瞬间,他想,他已经找回了。
只是,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办完。
他让牢头传话给风家,风陌然在这最后为数不多的时间,终于来见他了。
他朝着一直低着头的风陌然笑了笑,说道:“看起来,你其实并不是很想见我。”
风陌然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想不想见你,这些日子,我来了天牢门口好多次,可每次,都没有踏进来。我似乎想见你,又似乎不想。”
“你想见我,是因为我到底是你父亲。你不想见我,是因为我这个父亲,的确给你蒙羞了。”
知子莫若父,风维盛一下子直接了当的指出了他的内心。
风陌然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风维盛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这几日,我在这天牢中,也想了许多,我一直想告诉你一句,我不怪你,真的,甚至,我应该表扬你。。。”
“爹——都是我不好!”风陌然喊了一声。
风维盛笑道:“我不是在讽刺你,我是说真的。若此次不是你去举报,而是其他人,那么我们风家将彻底不复存在了。还是多亏了你,保住了我们风家。
都是我这个爹不好,早就忘了当初入朝为官时的初心,一贪再贪,甚至害了我们天楚遭受那么大到损失,还害的羽卉的舅舅。。。”
风陌然听到这里,眼中不断跳动着难解的情愫。
风维盛说道:“其实,这次她会这么做,半点都不能怪她,她也是为舅舅,为将士百姓报仇罢了。
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这些年,我并不是不满意她做我们家儿媳妇。这个孩子也算我从小看到大的,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只是我害了她舅舅,我怕若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了,到时你们二人如何自处。”
说到这里,他勾起了个释然的笑容,说道:“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了。说实话,我这几日,反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真的,自从我开始贪污之后,我便再无任何一日,能像这几日这么轻松了。
所以,我走之后,你不要有何负担,也不要为我报仇。
我是罪有应得,你们二人却是无辜的。只要。。。只要你们二人都还愿意在一起,你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我在天有灵,绝不怨你们。”
风陌然却是苦笑着摇头,他们之间,还真有可能吗?
风陌然说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太多太多了。”
风维盛闻言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我走之后,你便是风家新一任的家主,你要好好带领着风家,不求荣华富贵,但求无人敢欺!但切莫像我一样,渐渐忘记了自己最初的初心!”
风陌然自天牢走出,手中攥紧了风维盛传递到他手中的印章。
这是历代每位五大世家家主的信物。
风维盛今日叫他前来,就是为了将它交给了自己,也把风家交到了他手上了。
他握着印章,印章明明不算重,可此时却如有千斤重。
在不久之前,他还未想过,他的父亲会不会离去,他需要承担起风家的重担,可谁能想到,不过就是那么几日,他竟一下子也从父亲肩上接过他从未挑过的担子。
他望着手中的印章,眼神越发坚定。
从今日起,无人在前头为他挑担了,这担子,无论挑不挑得起,他都必须挑了。
。。。。。。
聂羽卉自那日浑浑噩噩的被欧阳燕扶回来后,告诉大家,她要休息休息。
便把自己关在了房中好长一段时间,期间无论谁来都不想见,花月端了饭菜也未动一口。
这下将聂傲霜急得团团转,在房门外拼命劝导着女儿。
可聂羽卉心头难受得慌,她虽知她是为舅舅,为那些无辜人报仇。
可她到底还是利用了风陌然的信任,他相信了自己的话,哪怕在上公堂之间,他收到自己鼓励的眼神,便毫不犹豫的举报了。
她知晓,只怕她和风陌然,缘尽至此。
她与风陌然,自年少便早已互通心意,许下誓言。他更是等了自己九年,谁能料到他们竟要如此收场。
想到这里,她痛苦的将头埋进臂弯里,不想面对如何事情,只想一人静静。
直到聂明裳嚎啕大哭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她整个人方才堪堪回过神来。
这丫头定是来寻自己,发现自己不见别人,就哭了起来。
听着女儿的哭声,她只能起身打开了门。
花月正抱着聂明裳哄着,偏偏这丫头一哭就停不下来,非闹着要进去找娘亲不可。
花月正无可奈何时,见聂羽卉终于肯出来了,当即如见救星。
聂羽卉伸手将一见到自己就连忙扑过来的聂明裳抱了过来,哄着她不哭。
对上花月担忧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摇着头示意自己没事。
聂明裳在她怀中啜泣着,贴心的说着:“娘亲,你不要把自己关起来,不要不吃饭,不要不理裳裳。”
聂羽卉眼眶不觉一热,孩童的话,最为真实,也最为触动她那柔软的心扉。
她抱紧了女儿,将她抱进房间,为她擦干了眼泪。
聂明裳这一下,叫的她终于走出了房门,终于如往常一般好好吃饭休息。
聂傲霜和聂天远瞧着,也总算松了口气。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到底是大将军,身负重任,能让她萎靡不振的时间并不多。
一连几日,她都强打着精神继续上朝,到军营巡视。
只是任由谁都能看出,她不过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不多时,风维盛举报了那些贪官污吏。
朝中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聂天远听得聂羽卉说着朝中情况,翘着脚说道:“这些个老蛀虫啊,早该抓掉了,不然哪天啊,这天楚都要被他们啃完咯。这风维盛,要是早点有这觉悟,也不至于如此。”
聂羽卉深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若他不干出这些事,怎么会闹成如今这样子。
明日,摄政王命令她亲手处决了他。
思及至此,她又是止不住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