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就是北海深处一座不知名的海岛,隔着一段距离遥遥望去,眼见得云雾缥缈,山峰耸立。 与蓬莱、昆仑等著名仙山所不同的是,这座海岛几乎毫不出名,在上古神书《四海志》中几乎找不到任何记载,寻到此处很是费了一番时力。 “大人,以山为经,以海为纬,根据禺强玉简上指示的方位,应当就是此处了。”一群神将乘着坐骑靠近这里,其中一名黑衣男子开口道。 “此处倒当真是荒僻,看上去杳无人迹的样子。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却只是为了将我们引至这个人烟罕至的海岛,禺强果然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么?” 说话的这名黑衣男子乃是龙伯国的一名神将,不久前龙伯与儋耳开战,儋耳战败,传闻儋耳将领禺强逃至了北海,今日,他们便是因为接到了禺强的玉简来到这里。 在黑衣男子的身侧,一只巨大的灵兽上站着一个高瘦的男子,便是被他称作大人的那位。这位大人蓄着一个八字胡,长着一张申字脸,穿着一身黑色战袍立于云端之上,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凝神仔细察看了一下前方的海岛,八字胡嗤笑道:“儋耳覆国一战,飞虎|骑将士在战场上全军覆没,他身后的十八死士又在逃亡途中逐一被杀戮,若禺强此时当真还有其它出路,那我倒真的是要佩服他了。” 冷哼了一声又道,“禺强啊禺强,想想你当初蔑视我的样子,你绝对料不到你也会有今日吧?” 海浪扑上海岛,碎珠溅玉,腾起数丈高。浪花一浪撞着一浪,潮水推涌往复,发出清越而激荡的声响。 八字胡右手在空中虚点了一下指使灵兽在空中悬停,众神将登上海岛。 海岛上万林如云,遍植大树。夏蝉隐在树叶中声声绵长,有花纹艳丽的鳞翅兽安静伏于三人合抱的粗大树干上,数尺高的草丛上散落着其留下的蓝色磷粉,于树荫下熠熠生光。 突然,前方一人停了下来,低呼道:“看那边!” 众人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面小小一方平畴上,伏着一名衣衫破旧血迹斑斓的男子。男子身形颀长,伏于平地上一动不动,远远望去如同死相。 “会不会是禺强?”黑衣男子开口问道。 一边说着,一边正要向那边走,突然被八字胡伸手拦住,“先别过去,小心有诈。\" 便正当这时,从树林四面八方突然激射而来一阵箭雨,箭势如御风疾飞,势如破竹。 众神将匆忙之间团团围住八字胡,催动灵力抵挡。灵力与弓箭相交,带起一阵簌簌风声。 箭势没有攻袭多久就停止了,八字胡借着此时的空隙观察四周,只见围着四周遮天蔽日的古树上,牵了一圈粗大的绳索。禺强孤身流落至这个荒岛,即使他箭术闻名大荒,也绝不能同时射出这么多箭羽。方才禺强恐怕正是借着这牵引的绳索才能同时从四周射出这么多弓箭来。 八字胡心中大怒,一挥手就要斩断那绳索,正当此时,忽听闻手下神将叫道:“大人,我们好像不能动了!” 八字胡惊道:“怎么会如此?!”明明他自己还行动自如! “是草丛上的磷粉!”黑衣男子忽然叫道。 方才他们登上海岛时,眼见得草丛上流光熠熠,本以为是岛上鳞翅兽翅羽扇动间留下的磷粉,现在想来,恐怕除了磷粉,还有那人下的迷药。方才众人催动灵力抵挡弓箭,带起的风势同时也带起了草丛上的迷药,催动灵力又是众人对环境最为敏感之时,迷药随着灵力迅速环游周身,不过须臾,众人已经不能动弹。 “可恶!”八字胡恶狠狠道。 便没等他这句话说完,头顶树叶一瞬震颤,一阵箭雨再次袭来,知道此时不能再催动灵力,八字胡屏息用衣袖捂住唇就地滚到附近那方平畴上,身后手下们的惨叫夹杂在箭雨的破风声中此起彼伏,良久,那阵破风声才停下。 八字胡闻声起身回头,正要上前去查看众人,这才发现,他此次出行带出来的一众神将歪七扭八倒在草丛中,已经一个不存了! 八字胡上前两步,猝然瞪目,“怎么会!”区区一只弓箭怎会伤到神族武士! 再凝神细细一看,只见除了草丛中和众将士身上的弓箭,还有一些箭镞也射到了平畴上,而那箭镞上分明闪烁着幽幽的绿色的荧光。 传言大海之中,有一种海怪名曰涛鼾,通体墨绿,生鸟翼,其体型甚于鲲鹏,一个吞吐间能吞下数十条商船。而其鳍泛着幽绿的荧光,暗藏剧毒,只需一毫,连最顶级的神族武士都可瞬间夺命,曾有海上捕鱼者传言,“宁遇风暴翻船,不遇海怪涛鼾”。 “贱人!” 八字胡火冒三丈地向身旁那个状似已经死去的男子走去,待走到近前拎起那人,果不其然,虽然身上的衣衫血迹斑斓,但这“人”只是一个草扎的人偶。八字胡暴怒之下咬牙催动灵力,手中的干草一瞬间化为齑粉,“禺强,今日若不杀了你,我胡骞誓不为人!” 八字胡嘬唇作哨,唤来自己的灵兽,一腾身向海岛上空飞去。 高处视物,视野要明晰许多。升至半空,就能看到之前发射弓箭的绳索如何与视野可以望见树林的山腰巨石处相连,八字胡飞至山腰,果然在其上找到了严阵以待的禺强。 他身穿一身青色衣袍,连日来的流亡让他变得清瘦,他面色苍白却脊背挺直,左腿上一圈绷带,似是在逃亡途中受的伤。 八字胡想到此前这人不费一丝力气就将自己今日带来的亲兵全数杀灭,心中杀气腾腾,右手虚握,虚握处便幻化出一柄长|枪,“禺强,今日此海岛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禺强闻言眯了眯眼,神容镇定,“你大可以试试。” 二人对视一眼,八字胡驱动手中的长|枪,挽了个枪花便向禺强刺去。禺强执匕首抵挡,或挑或刺,许是因为腿上有伤,禺强行动不便,出手并不灵活,但饶是身形笨拙,几个回合下来,八字胡愣是没伤到禺强任何要害。 禺强冷笑道,“离开儋耳做了这么多年叛徒,也还是只有这点能耐,丝毫长进都没有。” 八字胡被他话语中的居高临下激怒,声线一扬,“你有能耐?你有能耐你师娘被掳走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有能耐当初为何眼睁睁地看着十八死士在北海边上被杀戮你自己却缩头乌龟一样躲着不出来?你有能耐你师傅战死沙场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你有能耐儋耳如何覆的国?!” 这句话中的力量一浪盖过一浪,实打实地踩中禺强痛脚,禺强骤然间脸色冷若寒冰。手指微动变幻匕首角度,手中招式更加凌厉。 八字胡见此情形欲旋身闪避,但竟被他步步紧逼,那匕首上闪着粼粼绿光,八字胡知道厉害,手中长|枪光芒暴涨,找准一个空隙刺向禺强,意欲逼开二人距离,但谁知禺强竟直接忽略其上暴涨的光芒,直直地撞了上来。 那一瞬间,只闻“扑哧”一声,长|枪枪柄处传来微弱的阻力,三棱枪头刺进禺强身体,与此同时,八字胡胸腹处亦中刃。 八字胡正疑惑禺强为何会自己撞上来,抬起头却见禺强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面容僵硬的禺强手握匕首朝下一划拉,沾着涛鼾剧毒的刀刃瞬间将八字胡斜劈成了两半! 同一瞬间,八字胡催动自己最后的灵力,手中长|枪光芒刺眼,眼前的青衣男子一瞬间爆裂成万千血雨,灰飞烟灭。 这是—— “怎么会!”八字胡双目圆睁,似是不相信自己用生命换来的结果居然如此这般。 “傀儡!这不是你本人!这竟然是傀儡!” 传闻傀儡制成极耗神力,需要最精纯的心头血,才能催动一个最简单的傀儡成形,至于驱动傀儡与人近身肉搏,这就更耗费神力了。传闻催动一次傀儡,抵三百年功力。 八字胡怎么也想不到,在流亡途中耗尽体力的禺强,竟还有精力支撑这样一个操作精巧的傀儡,“怎么会?!” 海岛上空无一人,海浪撞上海岛,回应他的只有翻滚的海潮和风声。 与此同时,在海岛上某个隐秘的山洞中,有一男子席地而坐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血液溅上山洞洞壁,如同一朵艳丽的扶桑花。 “胡骞,我今日来,是为了除去儋耳国叛徒。如此,我的任务便也了结了。” 男子踉跄着走出山洞,行至海边。 眼前白浪排空,海茫无穷,该当是一幅波澜壮阔的景象,但他已经分不出丝毫力气来欣赏这幅画面了。去得北海海底屠杀掉一头涛鼾,又用最精纯的心头血制成了一只傀儡,他此时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脚下踉跄了一步,禺强直直地跌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