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这要拒绝也是不可能的了。 宇智波佐助说得好像在征求她的意见,然而那不容分说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命令又有一点点胁迫的味道,是以为了情报的准确性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她一路同行了。 轻抿下唇,沉默半响,最后,她将头一点,答应了这个突然的要求。 他即刻就要动身,所以她就被赶回房间收拾东西,而他紧随其后,也不顾她眼缠纱布左手有伤,反正就是怎么快怎么做。窗外的竹叶婆娑起舞,树影斑驳,温和的夕阳透过间隙照进屋子,落在前方的檀木架上。她走近,摸索着拿起中间的短刀。黑色刀鞘,柄无铭文,刃身不过掌长。她将它收在袖中,转身离开。 突然见到自家主人受着一身重伤又即将远行,守在门口的男子面露惊讶,一双眼珠来来回回扫视眼前的少年不下十次。 “森什么时候回来?” “是,”大概是没想到会被提问,他吞吞吐吐地将视线重新移回向尹墨身上,无不恭敬地欠了欠身子,“没有确切的说法,但是他临走前吩咐了今后两周接待访客的事务。”言外之意即是外出至少半个月之久。 于是她吩咐道:“待他回来后你告诉他我临时有事出门,身上的伤已经无碍。” “是。请您路上小心。” 男子行了告别礼,普一抬头,眼前两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空空如也。 入秋的午后不算寒冷,风刮在脸上却是凌冽的疼痛。刚才她不过话音刚落,只觉腰身一紧,他已带着她飞纵于屋宇之上。 风在耳边呼啸,伴随着上下起伏的颠簸,将她想要喊出的话扼杀在空气里。还是几个起落,肚子被他肩骨搁得生疼,头晕眼花,令她产生想吐的冲动。 竟是这样急切! 竟用这样的办法! 这一次,她没能阻止或拒绝因为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强忍着随他起伏,而脑袋越发晕眩,就连呼吸也不顺畅起来。忽而心中一凛,是以佐助倏然落地疾驰,她才觉难受稍稍减轻,他又不知是从哪里借力跃上树梢。晕眩再次袭来,她听见枝叶婆娑的声音,混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中变得稀稀落落,而落差感是无法抵御的恐惧,她挥动右手抓不住一丝安心,奋力挣扎得不到一点改善,唯独他的话语是唯一的回应,落入耳中变成仅有的依靠。 他说:“不要乱动。” 她便真的一动不动,不再妨碍到他前进的步伐,只是努力让心平静下来,试图从恐惧和不适中找到平衡的支点。 他灵活穿梭在繁茂的密林中,一上一下,她的心也跟着跌宕起伏,时而悬在半空,时而倏然坠落,偶尔一两次转弯,她差点背气过去,晕眩感排山倒海式地袭来,指尖温度一点点剥离,最后化为刺骨的冰凉。 她果然做不到! 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黑暗,感受不到外界一点光,自从失明以来就越发敏锐的其他感官如今也变得更加迟钝,她只觉脑袋沉沉,仅是维持当下的状态就已经拼尽全力。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佐助的速度渐渐慢下来。背上的人虽然很轻但带着一路疾驰好几十公里即使是他也难免感觉到吃力,于是他决定休憩片刻。他们已经远离都城甚至穿越了森林的二分之一。——如果不是她变得顺从,也许还不能跑这么远。 他想起最开始她还奋力挣扎,怎么会变得这么听话?不像是这家伙的作风。 纵身而下,平稳落地,自然而然地,他将她放下,她蹒跚一步顺势跌坐地上,也是自然而然地就往右边倒去,他猛然发觉她原本还算红润的脸颊如今已变得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刚才她结实地倒在地上,应该很疼,却反而露出一副轻松的表情,他问她要不要喝水,她还平淡又很客气地说“谢谢,不用”,只是声线颤抖,暴露出她疲惫不适的状态。 “你恐高?”想了又想,他在她身边坐下,得出这个结论。 她闷哼一声,姿势蜷缩,一副不愿理会的模样。 恐高吗?她想,好吧是有一点,站在极高的地方比如悬崖边缘往下看会让她腿软,翻墙的时候必须闭上眼睛且还需要心理准备,然而刚才的情况…… 真是不堪! 什么时候她竟想要抓住什么来获得一点安心感。 那种早就不需要东西! 是因为不在乎很久了么,一直以来咬咬牙就能忍过去的东西;是因为太久没有触碰了么,突然被放大数倍的恐惧,来自内心深处最原始最本然的根源。无关环境,无关他人,那是从出生起就强加在她身上的,无法抵御的现象。 如此不堪…… 手抚上眼,晕眩尚未褪去的黑暗之中紫红图案频繁变化,于是烦躁地皱起眉头,而风的余音仿佛还持续在耳边。 他看着她,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下。 于是又是一番沉默。 她在迷糊之中动了动身子,周围变得太过安静,仿佛连鸟叫声都失去踪迹。 终于,她不安而略带警惕地开了口,声音微弱:“宇智波?” “什么?” 还是以手扶眼,她喃喃:“不觉得太安静了么?” 他侧目看她:“你想听到什么声音?” 她微微一愣。此刻她听他说话好像一种无形的否定和嘲讽,即使只是“好像”。她知道他只是平常地回答她的话语,不是问句,不需要什么肯定,这里是森林,他是一个敏锐和警惕都不会下于自己的少年。 “没什么。”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沉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别吐出来。”话音刚落,她顿时觉得手臂一紧,身子便靠上结实的后背。 不,等等…… 心中一凛。 又要赶路了吗?刚放松的神经突然紧绷。只休息这么一会儿他就满足了? 然而自己的不适还未过去。 她隐忍着抿了抿唇。 这是又要加快速度了吧。 本来就不该觉得奇怪的,毕竟他复仇的心是那么急切。 于是强迫思绪沉静下来。 等穿过这片森林,等穿过一两个城镇,最快,明天傍晚他们就能抵达火之国边境。 伏在他肩头,她迎着还是冰冷的寒风,呼啸在耳边变得循规蹈矩,心不再跌宕起伏,身体也不再上下颠簸,她察觉他竟能这么平稳地移动。 他在平地上疾驰? 频繁跳动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她靠在他背上,感受指尖温暖击退冰寒,脸颊慢慢有了血色,身体也不再受到疼痛,而耳边疾风呼啸,好像儿时没有任何防备地趴在马背上,任凭它奔驰不知目的通往何处,身后是大人们惊恐的呼喊,她无遮无拦又坚持己见,仅仅是想找到一种相近的方式来替代自己想象已久的好奇。 拢了拢手,她用力揪住自己肩膀,才惊觉自己竟还记得那么久前的事,一直没能好好尝试到的感觉……他的背很温暖。是不是人的背部都这么温暖?他在林中疾驰,是不是所有忍者都能行动得这样平稳? 她安静地靠在他的背上,放松神经。因为她知道,起码这一次……她不会被摔在地上。 他想她可能睡着了。 殷红的晚霞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天空一幅破碎残阳的模样尽露苍茫空旷之境。周遭开始暗下来,幽然沉寂。他们还没有离开森林,却已经不远。 小心翼翼,他将她放下,倚靠大树。他疲惫,却仍以警惕的目光环视四周,耳边有流水潺潺显示水源就在不远处,又是休憩片刻,他起身,朝河流走去。 这时黑暗吞噬了最后一缕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