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山茶带梧樛回了风铃谷。
草屋旁的灶台处,梧樛在一旁倚着柱子悠哉悠哉的啃着一根不知从哪儿顺来的黄瓜,道:“山茶仙君,咱们以后把酒楼开在哪儿好呢?还有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山茶站在铁锅前一边忙着炒菜一边应道:“都好,都可以。”
梧樛似是福至心灵,道:“嗳!叫‘山茶花酒楼’,如何?”
“好。”
“然后医馆也叫‘山茶花医馆’,再开个‘山茶花烘发铺’,再摆个‘山茶花杂耍摊’,如何?”
山茶哭笑不得:“家业太大,我怕你收钱收不过来,另外那个‘花’字要不还是去掉吧,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叫‘山茶花’呢。”
“山茶花很好听啊!我觉得甚好!”梧樛笑嘻嘻的说道:“山茶,要不你改名叫山茶花好了,如何?”
“不好,”山茶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要‘花’字。”
“这个字哪里不好了?多好听啊!”
“反正不好。”
“......”
梧樛见自己十二分完美的提议被干脆利落的否决了,愤然道:“真是一条固执己见倔头倔脑的龙!”
话音刚落地,山茶正在炒着菜的手瞬间凝滞住了,他乍然侧首看向梧樛,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与此同时,他心底深处由迢迢岁月刻画而成记忆聿页倏地化成了一股春风,往他耳畔袭去——
“小肥龙,你说说,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一个貌似谪仙的人慵懒地躺在草坪上,问一旁同样慵懒地趴在草坪的小黑龙。
“你摇尾巴是什么意思?不要名字?哈哈...好啊,那等你将来化成人形了,我也叫你小肥龙,到时候你出去,别人也这么叫你,哎呀呀,那你的人形最好修得肥一些,不然若是修得一副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相,那可是名不副实呢!”
“干嘛蹭我?改主意了?这才乖嘛,让我好好斟酌斟酌。嗯......叫‘山茶花’吧,如何?我打算把左边这块空地,全部种满山茶花。哈哈!种山茶花,养‘山茶花’,哈哈哈哈.....”
“这又是什么意思?唔唔唔的我听不懂......你这小龙爪咋咋呼呼的比划什么呢,你是要给我跳个舞是吗?跳好一点,别跟小寡妇上错坟似的。”
“......行了别转圈了,头晕。我大概听懂你的龙语了,你嫌弃最后那个‘花’字是吗?”
“‘花’字有什么不好的?多好听啊!......好了好了,别把那棵风铃草撞死了,不要就不要嘛,好话不能好好说,真是...真是一条固执己见倔头倔脑的龙!”
真是一条固执己见倔头倔脑的龙!
光阴蓦然回首,当过往和眼前交错重叠,山茶的心口难以抑制的翻涌着那镌刻在年轮里整整六百年的美好,澎湃的浪潮激荡至双瞳,像是燃起了熊熊篝火,迸着炙烈的火星子,他丢下手中的木铲,大步朝梧樛迈去,三步并作一步走,似乎跨越的不是眼前的方寸,而是两人分隔了三百年的孑白时光。
梧樛此刻脑门一头乱,他不明白最后那句话为什么会引发那么大的“怒火”。他以为山茶的脾气是很好的,不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抱怨吗?且生气的方式也十分的“近人情”,让梧樛猝不及防,饿着肚子承受这番莫名其妙的怒火。
汹涌的欲火先是连绵不绝的山峦,跌宕起伏不断,山茶有些疯魔,他像是想要把被迫分离了三百年的荒芜彻底隔绝在外,又像是想要补回那空白的、痛苦的、瑟寥的三百年时光,他孜孜不倦的全力以赴,要将自己和梧樛彻底融在一起。
灶台上的袅袅炊烟已经熄灭,梧樛不知道那菜到底熟没熟,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吃不上了。
他抬头,是月明风清的黑,他侧首,是繁花似锦的美,他低头,只有一头发疯的野兽。不停的沉浮让他的意志开始迷离。
朦胧中,他看到了日出,初阳透过柔云薄雾照射在整个风铃谷,为他们披上一层金色的纱衣,美得令人陶醉,可他再也抽不出一分的精力欣赏,他彻底喊不动了,在那潮起潮落中,精疲力尽的他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