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世界天旋地转。 白花花的天花板,白花花的墙壁,仪器的运作声有规律地响着,身边的女孩泪流满面。 这是怎么了?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谁在我脑子里装了□□,把一切都炸得血肉模糊。 “若绮!若绮!你听到我说话吗?”女孩握着我的手,不停地重复着。 若绮?是我吗? “你是谁?”我的声音沙哑得吓人。 女孩瞪大了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我是筱筠啊,若绮,你感觉怎么样了?” “你叫我什么?这是哪里?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浑身都疼,但被女孩捏着的手更疼:“若绮,你别吓我……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我试图去想,可一用力,脑子里天崩地裂,什么也没想出来,又昏睡了过去。 混沌中,周围人来人往,各种说话的声音像是隔了整个宇宙,飘渺而又不真实。 再次醒来,又是一片寂静,身边依旧是那个女孩,小心翼翼地抓着我的手:“若绮,你醒了?” 嗓子疼得厉害,我费力地说:“我想喝水。” 她马上倒了半杯水,坐到床头,一手托着我的身体,一手举着杯子喂我。 水是温的,顺着食道流进身体里,感觉好多了。 “若绮,你感觉怎么样?” “若绮……是我的名字?”我问她。 她愣住,良久才点了点头,眼里的情绪很复杂。 “我好像什么也不记得了……这里是医院?” “嗯,医生说,这可能是你的自我保护机制,暂时失去了记忆,以后也许会慢慢想起来的。” 整个人空荡荡的,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天方夜谭。 我靠在床头想了很久,确定除了痛感,脑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为什么会来医院?” 她沉默着,目光落在我的左手,我看到自己左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想抬手,却发现使不上力:“自杀?” 她咬着嘴唇,下定决心般地说:“前不久,你和父母出了车祸,你只受了皮外伤,他们都去世了,你接受不了,所以……这是第二次了,发现得太晚,流了很多血,你昏迷了好几天,总算醒了。” 她眼里噙着泪花,眼圈很红,像一只受到过惊吓却又要强装镇定的小兔子。 一字一句听起来很耸动,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倒是没有知觉的左手让我在意:“这只手废了?” “没有,”她立刻否认,“医生说伤到神经了,好好做复健的话可以恢复。” “哦……我姓什么?” “方,方圆的‘方’。” “草字头的‘若’?” “嗯,绮丽的‘绮’。你和我一样,十九岁,在艺能学校作曲系念了一年,乐器修的是钢琴。” “你是我的大学同学?你叫……小云?”我回忆着上一次醒来时她说过的话。 “莫筱筠……有点难写,”她拿出手机,在我面前打下三个字,“我们是中学同学,我高中毕业后就没继续上学了,在家里开的民歌餐厅帮忙。”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吗?”这两次醒来,病房里都只有莫筱筠,我想,我们的关系应该很亲近。 “嗯,很好很好。”她重重地点头。 “除了你,我没有别的家人和朋友吗?或者……男朋友?” “你没有男朋友……你父母在你上中学时去了加拿大生活,你们家好像亲戚不是很多,而且大都在国外。出事的时候是暑假,你的朋友应该都不知道,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假了,你不用担心。” 莫筱筠的外表看起来很柔弱,可她交代事情的时候却出奇地冷静。 也许是因为她,即使失去了所有记忆,我好像也没有很绝望,只是有些茫然,像漂浮在大海,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找不到方向。 “我的记忆能恢复吗?” “医生说不好说,要先检查一下,如果脑部有损伤就没法恢复。如果只是心理原因,可能明天就好了,也可能……”她顿了顿,强颜欢笑道,“总之你先不要想这么多了,好好休息,也许很快就都想起来了。对了,这是你的手机,我帮你充了电,你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来。” 我摆弄了一下手机,调出通讯录,里面那一串名字,一个都没印象。 社交软件都需要密码,一个也不记得。 短信里还留有一些对现在的我来说意味不明的对话。 整个世界对我而言都是陌生的。 我疲惫地按灭了手机,莫筱筠很会察言观色地安慰我:“别难过,我会陪你的,就算真的想不起来,大不了重新开始。”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脸上带着些义无反顾。 我点了点头:“谢谢你,幸好有你。” 身体还很虚弱,我吃了点东西之后,又躺下休息。 也许是之前睡得太多,这一觉始终没有睡熟,朦朦胧胧间有很多东西在脑子里瞬闪而过,可最后又什么都没留下。 我沮丧地睁开眼睛,夜大概已经很深,莫筱筠不在身边,病房里幽暗一片,微弱的光线从打开的房门口透进来,一个高大的剪影逆光而立。 我疑惑地问:“你是谁?” “抱歉,我走错病房了。”男人的声音在暗夜里好听得如同幻觉。 他带上门走了出去,病房又陷入更深的黑暗,仿佛不曾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