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修行,也只是刚刚开始。
他望着泪眼婆娑的无忧,可她为什么要在这样的炼狱里?她就在自己眼前,怎么能纵然她不顾?
“我带你出冬地。”
秦愚带着无忧,连夜跑到了长城下,他给无忧擦了脸,让她装作瞎子,假扮成青君随自己离开。
守门龙卫以及长城之上的大津侍卫都不曾拦截,无忧如今面如白纸,体薄如刃,没人会把她和危险的人联系在一起,反而会多过问秦愚为何离开冬地。
秦愚说他还会回来,没有使节,他逃去大津,也必然是死罪。
“我只把她送去我朋友那里,我朋友在荒原五十里亭等我。”
牧昀就在那里。
秦愚背上了无忧,就顺着北风狂雪的方向,朝南方跑去。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在最后一个大津陆地上的雪天里,他们和风一起朝无边无际的自由狂奔而去。
秦愚告诉无忧,他是靠玉珠找到的无忧,玉珠可以感知另外一半玉珠的方向,能在梦里看到另外一半玉珠所处的环境。
“是玉珠,我还以为是苦行僧,我让寒竹去了蝉耳寺……”无忧趴在秦愚的肩膀上,看着秦愚的侧脸。
那样俊朗的眉宇,如脂如膏的肌肤,他好似一块剔透无暇的玉,那般不可亵渎不可容疵,却为了小小的无忧女,义无反顾的跨过长城,带她去安全的地方。
太阳在午后现身,他们坐在荒原上,看着覆盖在地面上的雪一点一点地融化。
“无涯大陆的春天要来了。”秦愚紧紧的抱着无忧,担心她再为寒冷而忧愁。
“五郎……”无忧抬头看了看秦愚,问:“你在上京,还顺利吗?”
秦愚愣了一愣,说:“顺利。”
“那你为什么还会来冬地?牧昀说,你不喜欢跋涉。”
秦愚又是一怔,他看着坐起来的无忧,她的目光变了,好像有一层薄纱,浸泡漂浮在清澈的湖水之上,他不知道无忧在北蛮,在冬地遭遇了什么,但他希望,她未来能够顺利。
“或许是因为,担心。”
无忧笑了起来,轻松的笑意让人感觉得到,她不再紧绷着了。
她是相信秦愚的,他是她心里的大善人,小神仙,是苦行僧派来的菩萨,是她从梦里走出来的故人。
“我被客丹骗了,他是喀尔丹羽,喀尔丹王的孩子。
我和寒竹逃去了特兰部落,又被阿嬷下了套,她偷走我们的马,还想把我献祭给法天罗神。览渊救了我,可他看到了追我的水鬼,他威胁我让我满足他的愿望……”
秦愚一路上都在听无忧讲述她的故事,他知道了无忧已经用了她的力量,也知道她总是去相信错误的人。
她说她见到了雪域,这辈子都忘不掉那里;她说喀尔丹羽追杀到特兰部落,看到那两匹马一定会杀了阿嬷,她说览渊是一条黑龙,但他受了禁制,不能化龙。
他们跨过了寒冷的黑夜,迎接美丽的朝霞,带一丝暖意的风停在他们身边,五十里亭,也若隐若现。
春天就要回到大地上,而他们却要分别了。
或许他们,还会在梦里相遇。
“小悠……”秦愚看着满眼朝霞,兴奋不已的无忧,心中的滋味五味杂陈。
他并不想和无忧分离,她总是有一股力量,暗暗涌动入他冰冷的心头。
还记得她趴在自己肩头唱的那首,他听不懂的歌,可他听的是那样入迷。
就好似这一刻,他望着无忧的时候,竟然什么都没有想,心中久违的空荡,只能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感受穿过她发丝的暖风,感受抚过脸颊的阳光,感受一望无际辽阔无比的草原!
感受久违的,自由的自己。
虽然这一霎那那么的短暂。
“小悠,人都爱说谎。”
“五郎不撒谎。”无忧和秦愚慢悠悠的朝前走,歪着头和秦愚说话,就好像还在卿门道时那样:“五郎有造佛像吗?”
“有。”秦愚点了点头,笑着看向无忧。
“只要有佛塔,有佛像,有苦海,小悠到哪里,都会保重的。”无忧凝望着秦愚,而秦愚却不再看她了。
秦愚看着牵着马,在五十里亭外等待的牧昀,说:“你去蝉耳寺找寒竹,一路多加小心。”
“我有袈裟。”无忧抿了抿嘴唇,又问:“五郎一定要回冬地吗?”
“对,我还有我的事要做。”秦愚摸了摸马头,一眼都不敢看向无忧。
“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无忧一直望着秦愚,而她的五郎,却不愿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