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伊尔只觉得心中怪异感愈发深重。
他面上应下,转身时沉下脸色。
赛迦维斯听完安德伊尔的话,也是不解。
“陛下是想干什么?”
安德伊尔面沉如水。
“雌父不太信这些,以往也只是跟着年历办些流程。”
“突然操办这一场,指不定是有虫和他说什么了。”
赛迦维斯安慰道:“没关系,大不了兵来将挡。”
但很可惜,安德伊尔现在只是只小崽子。
等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后,便觉得心里一空。
他回想了一下,记起自己是在神洗仪式后半场晕过去的。
安德伊尔扶着额,打量着殿内。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眼前这一切有些陌生。
好像少了什么。
少了很多……很重要的,礼物?
可是他记不起是什么了。
安德伊尔脸色苍白,眸中一片暗沉。
他撑着床缘的手忽然收紧,手背筋骨凸起。
赛迦维斯收到消息后,抄近路从窗口翻进殿内。
他推开房门,看到安德伊尔坐在床边沉思。
赛迦维斯松了口气:“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安德伊尔点头。
赛迦维斯掩上房门,转身又从窗口翻了出去。
等他再回来,手中便提了个食盒。
安德伊尔喝了几口温茶暖暖胃,然后随手捡了个点心吃。
他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赛迦维斯看了看食盒里的东西:“没胃口?”
安德伊尔没说话。
他只是觉得这点心一入口就失了滋味。
但他还是勉强将肚子填了个七八分饱,面上完全看不出来排斥。
赛迦维斯叹气:“算了,醒了就好。”
“你那时候怎么突然晕过去的?”
安德伊尔缓缓摇头:
“不知道,头疼。”
赛迦维斯:“现在还疼?”
安德伊尔:“……有点。”
他视线放空,突然问道:“赛,你觉得我寝宫怎么样?有什么变化吗?”
赛迦维斯闻言,目光扫了一圈殿内,语气迟疑:“好像……没什么变化。不,等等。”
他目光一定,伸手指着桌案:“之前那里是不是有个小摆件?雕的是一只,额,大虫?”
赛迦维斯对这些旁物并不在意,更别提他没有打量他虫寝宫陈设的癖好,哪怕对方是安德伊尔。
赛迦维斯皱眉:“怎么了吗?有东西不见了?”
安德伊尔淡声道:“嗯。”
不是应该。
是肯定有东西不见了。
他垂下眼,撑着床站起来。“我去找雌父。”
赛迦维斯跟着他往外走,出房门前转头看了一眼。
他莫名觉得,安德的房里冷了不少。
*
虫皇陛下目露茫然:“不知道啊,你当你老父我有那个空闲去收拾你房间啊?我哪知道你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安德伊尔眉头紧锁:“那有没有别虫进去过?”
虫皇道:“侍虫啊,去给你打扫寝殿的,不过以前不都是你自己打扫的吗?侍虫每回进去,里面都干净的很,也就这些天帮你打扫过。”
安德伊尔:“那这几天打扫我寝殿的是谁?”
虫皇陛下敲他脑壳,骂道:“我哪知道!小崽子一天天不烦我就浑身不舒坦是吧?!”
他拎着崽子的后脖颈,将他扔出门外。
“找总管虫去!”
书房门被嘭的一声关上,安德伊尔和候在门外的赛迦维斯面面相觑。
他们又转道去找总管虫。
文睿将两个小少年领进房里,给他们倒茶上点心。
安德伊尔没动,直言问道:“文睿叔,这几天负责整理我寝殿的侍虫都有谁?”
文睿懵了一下,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马上发消息问了手底下的侍虫。
看到回复后,文睿面有难色。
他道:“殿下,这几天并没有侍虫进您的寝殿,他们只在外头打扫,没您的命令不敢进去。”
安德伊尔冷声道:“寝殿里没监控,那就查外头的。”
监控很快上传了上来。
进度条反反复复拉动,就是没发现有什么可疑虫。
赛迦维斯看着安德伊尔苍白的侧脸,担忧道:“安德,别找了。”
文睿也惴惴道:“殿下交给臣来做吧,您快回去休息。”
安德伊尔没拒绝他们的提议,慢慢走回自己的寝宫。
赛迦维斯有事走了,他自己坐在窗下,望着落日发呆。
脑中不断回想着赛迦维斯走之前说的话。
“安德,我不知道你是想找东西,还是想找那只虫。”
“但是消失了就是消失了,等等……你别生气,听我说。”
“你不能太拘泥于消失的东西或虫,不然会很痛苦的,我不想你跟我一样。”
“如果你真的放不下……那就慢慢找吧。”
“把你自己养好点,万一以后他会回来呢?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吗?那就别让他担心。”
“安德,我们没看着你的时候,不要做傻事。”
回忆到这里结束。
安德伊尔无声哂笑。
赛迦维斯是要把半辈子的话都说尽了吧。
这么个闷葫芦,让他憋出这么多话来安慰虫,也是为难他了。
不过……
赛迦维斯说,“他”?
所以他是忘了“他”,是吗?
“他”以前存在过,还陪过他,是吗?
安德伊尔目光森然。
他可不认为,能让他即使忘记也会在心里留下痕迹的“他”是什么不值一提的角色。
“他”最好祈祷,别让他那么快就抓到“他”。
*
宫里某位小殿下一朝发疯,便一直疯了。
只有赛迦维斯清楚,他一直没忘记“他”。
哪怕记忆随着时间消失,连“他”的身影都无法描摹出来。
他也要找。
这一找,就快六年。
安德伊尔痛苦到发疯之后,再次醒来,已经忘了“他”。
直到某一天,忙里偷闲的小殿下从树上一跃而下。
没虫知道,在感觉到莫名熟悉的空气波动时,那一瞬间他心跳得有多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但他很清楚,他不想放“他”走。
于是他按耐着,当不知道,当没发现,当不在意。
直到最后,于黑暗的禁闭室里真正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