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面对面坐着,一个坐姿优雅,一个坐姿落拓。
木淮毓不闪不避地对上阿图修的目光。
白发军官微笑道:“来,配合一下吧。”
他朝小方桌边缘的固定手铐伸手示意。
木淮毓慢吞吞抬手,一左一右,将手腕卡进凹槽。
很快,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伸来,避开木淮毓的手腕,将手铐扣上。
咔哒两声,木淮毓的手被牢牢锢在小方桌两边。
他低眸盯着手铐瞧。
阿图修歉意道:“是不是感觉不舒服?抱歉,工作需要,这个流程是一定要走的。”
木淮毓回神,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没关系,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这是规定。”
他握了握拳,调整了一下坐姿,膝盖和小腿不小心碰到了对面,不甚在意地收回。
裤子稍硬的布料互相磨蹭几下,阿图修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尖,隐在阴影下的紫眸目光稍沉。
他把腿往后挪了一点。
木淮毓还是感觉坐姿有些别扭,干脆往后一躺,懒洋洋地瘫靠上墙。
阿图修瞥了眼桌子底下,确认碰不上对方后才抬起眼,看他满身松弛感,不由失笑:“你真的很放松呢,看来也没什么好审你的。”
木淮毓耸肩:“我本来就是良民,当然没什么好怕的。”
说谎。
阿图修弯起眉眼,目光扫过木淮毓半握着的拳头,顶光照射下,那白皙手心里冒着点极其细微的汗意,阿图修能看见纹路上点点水渍的反光。
不要试图在顶级雌虫的面前说谎。
阿图修虽然没够上S级,但积攒多年的经验足以让任何虫不敢小看他。
即便在心里冷嗤了一声,白发军官脸上还是一派平和:
“好吧,这位公民,暂且信一下你。”
阿图修:“姓名?”
木淮毓张口便道:“木鱼。”
说完,他自己顿了一下,有些恍惚。
阿图修掀起眼皮,睨他一眼。
木淮毓垂着眼,不和他直视。
阿图修问:“哪两个字?”
木淮毓:“树木的木,咸鱼的鱼。”
阿图修的指尖点了点记录本。
他温声问道:“请问你是本地虫吗?”
chong?
什么意思?
虫吗?
木淮毓心里惊疑不定,但表情还算镇静,语气肯定道:“不是。”
阿图修点点头,继续问: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一片地方的呢?”
木淮毓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有些茫然:“啊?怎么找的?”
阿图修紧紧盯着他的双眼,缓缓道:“是的,你是怎么进来这一片地方的?”
木淮毓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不瞒你说,我都不认识这个地方。”
他目光稍稍游离一瞬,视线朝左上角一撇,看似回忆着:“我本来是打算出门旅游的,结果飞到一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遇上了异常天气,机体重度颠簸,我带着降落伞和自保装置被迫跳出舱外。”
“那时候眼前全是白雾,根本看不清底下是什么状况。”
“我还记得昏迷过去之前,看到了一片陆地。”
“最后再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躺在林子里。”
“说实话吧,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着。”木淮毓耸耸肩,表情带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阿图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意思意思安慰一下:“听起来当初的情况的确很艰险,先恭喜你能活下来了。”
木淮毓笑了笑,嘴角一咧开,唇侧两颗尖牙就露了出来,很快又隐没回去。
阿图修用笔头敲了敲自己尖翘的下巴,突然发问:“那醒来后有看到你的降落装备吗?”
木淮毓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我在附近没找到。”
他苦恼拧眉:“找到了可能也没用,估计都摔烂了吧。”
阿图修叹息一声:“也是。”
他指尖点了点桌面,歪头看着木淮毓。
木淮毓不敢松气,强作镇定,任他打量。
“你多大了?”
阿图修忽然冒出这么句问话。
木淮毓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了:“有二十了。”
哦,真是小崽子啊。
阿图修了然。
军官继续问:
“成年了吗?”
“家在哪里?”
“出游有结伴吗?朋友、伴侣还是家里虫?”
木淮毓呆呆地看着他。
不是,怎么这些个问题怪怪的?
他大脑飞速运转,嘴里吐字清晰:
“成年了。”
“没有家,我是孤儿,在外边打工,住所不定。”
“没有结伴,好不容易挣点钱,我自己出来的。”
可恶,为什么突然问得这么密。
木淮毓恨恨心想。
阿图修垂眸思索。
木淮毓的心被提得不上不下,扑通扑通急速跳着,他背后渗了些汗,水珠顺着凹陷的背沟下滑。
凉意扑袭,木淮毓差点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