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淮毓满脸写着“不嘻嘻”。
接待虫张了张唇,呐呐道:“怎么这年头还有虫不识字啊……”
木淮毓低低冷嗤一声,然后捂住脸,假惺惺哭丧道:
“呜呜,光是活下去就已经很艰难了,要是有那个钱和条件,谁不想读书识字啊?”
“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不识字还要被歧视,说了实话还要被威胁,没天理嗷呜呜呜呜……”
接待虫瞳孔地震,嘴巴张张合合,脸颊憋得通红。
木淮毓还以为他被自己的演技给恶心得说不出话了,突然感觉没什么意思,就停了表演。
接待虫怔怔盯着自己的手心。
须臾,他喃喃道:
“我的确……很久想过这种问题了。”
木淮毓一愣。
虫子继续自言自语:“从一出生起,我们就开始竞争。”
“主动的,被动的。”
“争资源,争名誉,争宠爱……”
“上了战场,我们考虑的只有赢和活,睁眼便是杀戮,遇强杀强,甚至看不起那些因为太弱而拖后腿的虫……”
“……哪里能去想,与此同时,除了边境的虫民们,还有许多虫活在贫困和疾病的苦厄中。”
接待虫慢慢将脸埋入掌心。
他睁大眼,茫然道:
“为什么我们都这么努力了,边境也稳定了,却还是有这么多虫在受苦?”
木淮毓搭在腿上的手指蜷了蜷。
他此时的心情有些许复杂难言。
……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有些过了?
木淮毓抿抿唇。
他低声道:“不能怪你们。”
接待虫闻言,抬起眼看他。
青年低眸回视:
“资源分配不均一直是阶级矛盾中的难题。”
“多数r、虫需要在少数资源里进行激烈竞争,而少数虫却可以站在金字塔尖往下看多数虫的角斗。”
“努力本身是值得表扬的,并不可以成为问题所在。”
“真正的问题,出在……”
木淮毓抬手指了指头顶,然后食指抵着唇,对接待虫轻嘘一声。
接待虫眨了眨眼,面色微变。
他压低音量,嘶声道:“以后这种话不要随便说出口,知道吗?”
木淮毓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他一向看心情做事,偶有个例但不值一提。
接待虫叹了口气,恢复了正常音量:
“是我刚才揣测过度了,我真的没想嘲笑你,对不起。”
木淮毓微愣,这下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揉揉自己凌乱的头毛,吞吞吐吐一会儿,干巴巴道:“那个……那我也和你说声对不起,我刚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接待虫:“……”
他失笑:“故意就故意的吧,你自己知道不就好了?怎么还说出来啊……”
木淮毓摇摇头:“不行,我不喜欢心怀愧疚地度过一天,隔一晚都不行,我会睡不着。”
雌虫点头:“那好。”
他微笑起来:“你真的想留在这吗?暂时的还是打算入伍?”
木淮毓毫不犹豫:“暂时。”
“行,”接待虫点点头,“那我得跟上级打报告,你今天或明天应该就能收到通知,住所也给你安排好了,待会儿我带你过去。”
“效率挺高啊哥们。”木淮毓眼睛一亮。
接待虫脸色一变:“谁跟你哥们?小崽子别给自己抬辈了。”
木淮毓:“……”
*
食堂这一角恢复了安静。
三楼拐角处。
“上将。”军雌低声道,“他们走了,您还要再跟上去看看吗?”
白发军官单手撑着栏杆,顶光下,雌虫白皙面庞没入阴影之中,神色莫测。
阿图修摇了摇头,轻笑道:“原以为是只误闯进来的小崽子,没想到啊……”
军雌不知他心情是喜是怒,不太敢接话。
军官目光轻轻一撇,眼角余光扫过军雌。
阿图修柔声道:“怕我?”
军雌呼吸微滞,感受到周身愈发沉重的压迫感,肩背发僵,额角微微渗汗。
他赶紧摇头。
阿图修似是放下了心:“那就好。”
白发上将伸指点点下巴。
他自言自语道:“哎呀,完蛋了,真的有点好奇了。”
是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虫养出来这么一只虫崽子。
要说笨么,有一点。
要说聪明,也有一点。
脾气不小,胆量不低。
啧,而且外貌还全长他审美点上。
军雌在旁边悄悄抹汗,不敢问长官到底在好奇些什么。
阿图修低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识字?
才怪呢。
只是不认得他们这里的文字罢了。
说不定,小崽子不是帝国公民?
白发军官微微眯起眼。
不是就不是吧。
先捆在这陪他玩玩,玩够了再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