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一会儿,边将十一郎的小船系在船后,十一郎与元二儿做起了船工,边往上游来,边说话。已经是深夜,这里周边半个人影也无,几个人说话也不用避着谁,当着元二儿许多事也是但说无妨的。
“怎么不一起回来,咱们商量好了,再去探查?”
柳瑒觉得仅仝三郎与鬼瞳两个,有些托大,毕竟昨夜那伙贼人中是有好射手的。
“我三哥他们等不及,再说,依着白日里我们探得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大麻烦。他们前去只是因为距离有些远,一来一回,事情就耽搁了。”
三郎闻言,眉头稍蹙,
“具体说说吧。”
“三郎,你让我们带上昨夜那伙贼人所用箭簇,果然用上了。我们问了几个倒卖兵械的商人,其中一家认出来是他经手的东西,尤其是这几只箭羽,虽然不是雕翎,但也是拿十八个月大的天鹅翎子做的,因此记得清楚。”
“买家是谁?”
既然记得货,必然记得买主,这些人是做刀口舔血生意,只做老主顾,生人也都是老主顾带来的,断没有记不住的道理。
“这话也就我们仝家能问出实底来,敢在我们面前装傻充愣,咱们只需断了货源就能把他饿死,因此,咱都没细问,这商人便上杆子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十一郎的毛病就是好大喜功,善大言,这性子也是被一众兄姊们惯出来的,若是三郎敢在家里这么说话,父亲早就让他去龙湫上游面壁思过了。
“他记得那买主,也是常客,只是以前大多采买海货和香料,便是兵械也都是买来作看家护院和保纲护镖的,从来没花过重金购买这等硬弓良矢的,因此他当时还多问了两句,才知道是帮着应天府内贵人们采买的。”
“做海货贸易的?”
三郎略作思忖,隐隐便将此人与那逃走的管事串联起来。
“那跑掉的管事不就帮着巡检使打理海货铺子吗?”
柳瑒也想到这点,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如此来看,这群杀手便是那管事派遣来的,想到此处几人不禁吸口凉气。
能驱动十数个好手来取智全宝等人性命,便是右判也不见得能做如此狠厉手段,这管事何德何能驱动此事?
“这些兵械何时卖出去的?”
三娘问道。
“五日前!”
这个消息很关键,五日前他们还在高州呢,可见此人采办兵械并非为了他们,难道是一开始就是冲着智全宝去的?
元二儿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三郎摇了摇头,若是为了杀智全宝,他们便不会从西昆仑召集弓手,毕竟智全宝乃是西昆路集真观门人,京兆府的武人们不会为了几个钱,就与集真观为敌,须知西府上下军中民间习武者或多或少都与清虚宗有关联,拿钱办事也不能不顾门户关系。
联系到这管事潜伏于此,又豢养杀手,还采买兵械,所图绝不是智全宝。莫看应天府市井中都把智全宝看做顶天立地的台面人物,但说实话,在大格局中,智全宝还真算不上一号人物,实在不值得如此刻意针对。
“说说使团的事。”
“使团的消息也是从这里引发出来的。这商人说了这些话,便嘟囔了许多话,其中说到,本以为之前几次买卖算是在应天府有了些人脉,岂料这次卖了海货,准备采买些山货奇珍,却一个个的都没回音,否则按着行程,他们几个这会儿已经在海上了。说到这里,又是恭维我们几个,说也是因祸得福遇到我们几个贵人,还得了我三哥的准信,许他往咱们岛上直接拿货。”
“莫非这山货奇珍里面有些奥妙?”
柳瑒问道。
“嘿嘿,要不说咱们几个一样聪明呢!”
看着十一郎这副模样,柳瑒真想一巴掌抽过去,谁和你一样聪明?你这愣小子有你三哥一半儿的稳当劲儿,仝三叔都能烧香感谢祖宗显灵了。
“这里面有一种特产,只在蓼阳和蓼谷有量产,他是常做蓼谷这边生意的,唤作蓼胶的?”
“蓼胶?”
“这蓼胶乃是这两地特产,便是中间还有地方生产,也是唤作蓼胶的,”这话是元二儿在说。
“因此这个蓼字乃是地名,不是原料,”十一郎强过话来。
“乃是取这些地方用山中草药喂养出来的黑驴子皮,熬制而成,其中还因为调配药方不同,药效大不相同。”
十一郎说道。
“这蓼胶多用于滋阴补阳,血虚者最为适宜,妇女老人多用此,各朝宫廷以及文武大臣也多采买。”
元二儿从旁补充,十一郎继续说道。
“正是如此,尤其是许多海上汉子,到头来,骨头都被海水沁透了,若无这等大补之物,怕是连路都走不了,因此此物不愁销路,只缺上品。岂料这次来,竟说有大买主一口价吃下了上千斤好胶,他这手里还是因为老主顾,人家还给他留了些。”
“数千斤?此物作价几何?”
高州富贵人家都是用虎骨合酒或者直接用鹿血的,还有海东狻参,柳瑒对这蓼胶并不了解。倒让十一郎洋洋得意,心想还有你柳二郎不知道的玩意儿?话音里也透着炫耀,
“咱那小舟里,就装了几片,这胶一片也就二两左右,一两蓼胶一两银,因此能一口气吃下上千斤,也算是出手阔绰了。”
“按常理,这等土货生意,即便有这样的莽撞人闯进来,卖家也不会搭理,实在是坏了规矩。这贸易里面没有牙行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