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再看这驴子果然与寻常壮驴不同,但也说不出个典故。
“所谓‘特’传说是母驴受孕于蛟龙而生,这咱说不清,但是咱们蓼儿洼附近,总有母驴能产下这等异种,”
说话间,这田主抬起这只特的一只前蹄,只看这里便发现此物与驴子不同,莫看身材壮大,但是却温顺得很,尤其面对主人完全没有驴子那种倔劲儿。
再看这蹄子,竟与骡马驴子都不同,更似牛蹄分两瓣,再听这田主说道,
“所谓千里神特乃是一身纯白,那是咱丹阳府城隍爷文昌帝君的坐骑,据说便是当年文昌帝君在天台山七曲岚洞骑乘神特飞升的,咱这宝特虽不是纯白,却也是骡身、马头、玉蹄、玄尾的上品,便是与天下六大名骥也不遑多让。”
骑惯了黄骠马的三郎这些日子已经被慢吞吞的骡马折磨得厌烦了,听了这话当下便来了劲头,在田主招呼下,帮着仆役们安装鞍辔之物。没有豪杰不爱宝马名刃,几个人都跟着忙活。
风鸣抚摸着面前这头高六尺的乌云踏雪特,只这番接触,便感觉此物确实有灵性,已经与自己贴近起来,喜爱之余也问到,
“步叔父,咱们大肇战马稀缺,若是全力蓄养此物,岂不是解了国家之困?”
“莫以为咱们不想为国家分忧,实在是此物实在是天意使然,便是父母皆是特种,所繁衍下来的能称之为特的也是十无一二,而母特三岁始能生育,其寿可二十余载,但是生育则最多至十七八岁口,每岁一胎,多则一胎两幼仔,如此终其一生,也未尝能产下一特,一切皆看命数。”
这田主又指了指这一棚宝特,
“便是这十余头,也是咱网罗周边,从数千头驴子中精挑细选出来,只怕蓼儿洼周遭合计之数也不过百八十头,这三到五岁口的特,无论公母便是两三千贯也是有价无市!”
柳瑒听了这话,急忙开口
“步叔父,若如此咱们岂能如此轻易拿去,咱与这宝物有缘分,但君子不夺人之美,算您许了咱们的心愿,也让咱们做个价,也是不能白费您这养育之情!”
“这是哪里话?便是千金万金,若非咱们自己人,咱也舍不得,可若是咱们自家人,只管拿去,咱家虽然说不上是豪富之家,但这等家养的畜生算得了什么?咱们自己人切莫提黄白之物,只盼你们用了这些畜生顺利出门,平安回来就好!”
几人客套几个回合,还是智全宝拦住了,这份人情怎么也不会算到柳瑒他们身上,客套话点到即止,几个人准备停当,这便要分头出发。
“三娘,你且要小心,形势不妙,便弃了此地,带着步家人也去紫霄观,”
分别在即,这几天与三娘朝夕相处,突然离开,三郎也难以自抑,拉着三娘轻声祝福。
这小娇娘莫看平时总是娇蛮些,但是遇到正事立刻便进入刺奸状态,此时做了劲装武弁打扮,看三郎如此凝重说话,心里也是有些酸涩,
“三郎,你们也要小心,山上前路悱恻,千万照顾好大伙儿,一定要把芦师兄和六郎安全带回来!”
三郎郑重的点了点头,便要上特出发,才走出一两步,又转过特身,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物交给三娘手上,
“这是我娘为我写下的护身符箓,你带在身上,若是咱又不测,你交给我父亲!”
三娘接过来,却一甩手,一巴掌打在俯下身子的三郎印堂上,
“莫要胡言乱语,宝符我收下了,你们都要好好回来,否则我便把这符烧了灰倒你嘴里去!”
三郎看着三娘,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默默一笑,转身便要走,
“慢着,”
三娘又拉住缰绳,从自己身边行囊取出箭箙,塞到三郎身后行囊中,并紧紧扎紧了,
“这些雕翎箭你拿着,这等重箭我用不上,便宜你了,你可不许浪费了!”
“走了!”
“走吧!”
七人七特飞驰而去,神行特果然不同凡响,不仅提速快,而且平稳,一行人前行里许便分作三路各奔前程,一团烟尘后便不见了身形,身后的步家庄子传来铜钲急促声音,这是庄户们也开始戒备起来。
先说元氏兄弟这一路向西疾驰,他们这一路算是距离最近的,七八里路程,不过两刻便到了,二人不待下特,早有智家与元家族人迎了出来,
“诸位叔伯兄弟,可有称手的家伙,出几个有功夫弟子的儿郎,随咱们办事,不怕惹出天大的窟窿,智二郎君那边自有回护!”
元二儿就坐在坐骑上吩咐。
眼见得便有二三十个汉子聚了过来,也不全是智家和元家的,还有其他乡邻子弟,不只是仰仗智家兄弟营生过活的,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所用之物大多是棍棒,还有鱼叉朴刀的。
元三儿打开行囊,让会用利器的都换了短兵刃,其余便用扁担与齐眉棍,否则进不去县城。
兄弟两人也都揣了短兵刃,将坐骑就停放在这里,分作两路,几拨人分开进城。元二儿率领一路往这几个租住房舍的一个个检查过去,元三儿领了几个伶俐后生,跟着两个作牙人的往衙门附近探虚实,查明这押司的底子。
元三儿一行人到了衙门附近,便找了间寻常茶铺坐下,不多时便有一个一身公服的衙役进来,见到元三儿便抱拳见礼。
“元三哥哥,怎么今日得空返乡,招呼兄弟可有什么照顾?”
元三儿大大咧咧的也不回礼,拉开凳子,招呼他坐下,
“咱们兄弟之间不说虚话,今日寻你来是有些事要弄个明白,你知道多少说多少,不知道的就告诉俺应该找谁,咱们兄弟义气不必废话,该拿的银钱你也不必客气!”
这人听了这话,立马拍着胸脯应承道,
“三哥哥,您但有所问,咱决不隐瞒,否则便是您这边饶了我,咱们都头回来也饶不了我!”
他说的班头可不是智全宝,而是蓼谷县的巡捕镇兵都头,也兼了快班捕头,此人乃是三代传承的吏户,稳稳坐定了这位子,便是知县、县尉、主薄也轻易不会拿捏他,动了此人,只怕这蓼谷县治都要乱起来。此人身长臂广,赤面长须,不过三十岁上下,却绰号丰髯公,使得铜锏,更善一柄丈二偃月刀,这把偃月刀也是有来历的,乃是大肇太祖时敕造了五千口偃月刀,装备给元从护圣都使用,这些战士历经十余年征战,十不存一,幸存者大多成了世系禁军,而此人祖父大字不识一个,只想回乡务农,这等皆太宗恩赐,允执御器械返乡为武吏,而这口宝刀便是这都头世袭职务的佐证,便是县衙门官员也不能罢了他的职事。
而这都头此时也因为教阅厢军整备军务,而去了应天府,如今也是锁营于教场中。否则,智全宝也无须如此曲折,直接来找此人便罢,而此人之所以与智全宝相善,纯属江湖义气。
原来那场擂台赛,松二郎作为外乡人实在是伤了应天府上下人的脸面,当时此人那是在外押运纲粮,完成职事就急忙忙往回赶来夺擂,不成想让智全宝抢了先,私下里二人也比了几个回合,但是输赢都未对外人提起,但是二人自此成了莫逆之交,只要是此人去应天府办事必是留宿智家的。
虽然如此,拿钱办事也是江湖规矩,元三儿把一贯足陌宝钱塞给这衙役,又将包袱皮裹着的一兜铜钱拍在桌子上,这一拍将这松木拼的桌子都快晃散架了,只怕不下七八贯现钱。
“听闻最近房舍务押司挺能折腾,你且说说此人底细!”
这衙役看着现钱已经眼热,这些衙役本来就没有饷钱,全凭官府官吏们高抬贵手赏赐下来些银钱过活,仗着身份还能从市井里捞取些好处,但是这些加起来却非定数,面对如此横财岂不心动,但是听这一问,也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