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应天府任职时期,鹿中殊巡视府事,曾赏游于紫微十二观风之中称为鹿井的宜苏峰,于此处发现有人在迎客亭中的题诗,颇具灵韵,
“水调丹宫曲,当年亦九成。哀音传废政,荒沼影炀名。赤丽终城迹,寒鸦止宇风。凄凉何必问,暮日映天京。”
鹿中殊轻吟且暗暗颔首,诗中用典恰如其分,倾诉了对于丹阳城百年动荡的无奈与怅然,当其时鹿中殊正打算在太宗修缮丹阳城基础上,在进行城垣改造,却不想此人诗意与自己不谋而合,再看这题诗之人,却是个陌生的名讳,还是旁边的随员认得。
“大尹,此人便是这山下蓼谷县主簿,下官穿心与他,令他翌日府衙参见!”
“本来是文人雅趣,何必拿个官帽子唬人,既然就在山下,不妨咱们去访上一访!”
上官有了兴致,下属岂能不知情识趣,只是早有人先行一步,往蓼谷县中报信。于是,鹿中殊一行人来到县里,县中官员早就候着了,只是这县令也是个懂事的,领着众人迎接了上官,便知情达理的领着无关人等散去了,如此到让这主簿有些局促了。
只是鹿中殊丝毫不端着官架子,宴饮之后,便邀请此人一起游园。那时节正值晚春,絮风斜卷过,蹊径满落英,橤橤芬华上,彧彧墨客行。只看这繁蕊纷纷改香泥,鹿中殊不免触景生情,不由得轻吟起来,
“无可奈何花落去,”
说罢,却颇觉惭愧,抱着歉意说道,
“愚便有这痴病,每每偶得一句,便题记悬挂壁上,反复思量续成。只是这一句,经年都想不出好的对句来,此时感慨系之又拾了起来,可惜还是孑然不能成对。”
这位县主簿当即也是仔细斟酌起来,二人又循着小径徐徐行之,县主簿也是左思右想间不经意眼神掠过亭榭,灵机一动,便似有所得,又略加思索才开口,
“大尹,在下偶有所感,若对之以‘似曾相识燕归来’,不知当否?”
晏殊闻言先是一怔,俄而喜悦之色难掩,仔细吟咏了几遍,更觉的妙不可言,其喜不自胜丝毫不加以掩饰,
“妙哉,彼此衔接紧密,浑然天成,更有婉转之意,愚之伤春浅愁的小道,竟为君之大道纯元所解脱,妙哉,绝妙哉!”
当即便给这主簿浅施一礼,二人自此成为知音文友,更是一生挚友,这县主簿便是承守真的异母长兄承归真,其生母早逝,父亲续弦再有承守真等弟兄,虽然异母兄弟,但兄弟七人却鹡鸰在原,戚戚具尔。
未几,鹿中殊官拜御史中丞兼刑部侍郎奉诏入朝,宣宗更是为其尽快拜相铺平道路,继而改授兵部侍郎、资政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兼秘书监,更是于赐服上,特赐衮绣并亲题,敕赐鎏金匾额,以示恩宠,然后更点检其主持景兴八年礼部试。
而就在其担任资政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兼秘书监时,便举荐承归真为馆阁校勘之职,于是又引起另一桩趣闻。
话说二人一起在京中做了翰林,便更是一有闲暇便聚在一起诗词吟咏,十分投契,而随着阳攸、梅圣臣的到来,文会更是今日可,明日可,日日可矣。
只是时至中秋,适逢佳节天公却不作美,天气阴晦沉郁,便是有心赏月,却也寻不得桂宫所在,失了雅兴,鹿中殊也不免萎靡不振起来,恹恹地闲坐,便是几次想提笔,却也悒悒地搁在一旁。
便是佳日景象,众人平素也是常聚,错过一日原也是无妨,只是今日不同于往日,承归真急忙题诗一首送到了鹿中殊府上,阳攸也来凑趣,也题诗一首一同送了过去。
只是诗作有先后,阳攸的诗作送进去,鹿中殊已然是睡下了,只是下人们晓得这位儒臣的性情,依旧送到其榻前,供其一览。
鹿中殊睡眼惺忪间,便让下人读给他听,
“试问玉蟾寒皎皎,何如银汉乱荧荧。不知桂魄今何在,应在吾家紫月屏。”
下人读罢,鹿中殊已经是起身一把将诗稿抢到手上,困倦之意褪去大半,尤其是读到‘不知桂魄今何在,应在吾家紫月屏。’不免莞尔,更对旁人语道,
“阳从之,是担心撩拨不起愚的兴致,便拿他那视若珍宝的月石砚来显摆,早晚便把这虢砚收入愚之囊中!”
说话间,承归真的诗作也到了,
“班班疏雨寒无定,皎皎圆蟾望欲阑。只在浮云最深处,试凭弦管一吹开。”
读到‘只在浮云最深处,试凭弦管一吹开’处,鹿中殊困意全无,已经是急不可待的穿戴起来,急匆匆张罗起中秋酒宴了。
而承归真与阳攸这么急于相会,便是有意请鹿中殊认识并点拨一位青年才俊,这便是承归真的三弟,阳攸新结纳的好友,承守真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