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蹲到小夭面前,双手扶着榻沿,卑微地说道,“小夭,你是不是怨我发兵去打洪江?丰隆打了那么多场败仗,我都没有换将。十万大军伤的伤死的死,如今恐怕已不足半数,败迹早已显露。可是,蓐收来送粮草,我大可以让他驻守营地,为丰隆出谋划策,但我回神农山前就让他回府了。我轩辕有上百万训练有素的将士,我都没再增派去清水镇。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心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你都可以告诉我,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竭尽全力为你去做。”
“今日相柳走的时候,我差一点就没控制住自己。”小夭终于幽幽地开口,满是感伤,“与他分开的这些日子,我常常会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我从没有恨过你,我只是愈发的怨恨我自己。怨自己还是那么消极被动,只知道一味的等待。我总是等着相柳来找我,就连每次争吵,也都是被动地等着他回来哄我。”
“当年梅林遇刺,你问过我,相柳究竟是如何救我的。我骗你说我不知道,其实我的神识一直是清醒的。”小夭的泪水潸然而下,仿佛是心中无尽的悲伤化作了清流,“他是大妖,整个大荒没有人能轻易伤到他,可是他为了救我,一次又一次亲手剜了自己的心头血。当时我想,我定要穷尽一生的善待于他,哪怕有一天他与整个大荒为敌,我也要站在他身侧支持他。可是这么多年,我却并不曾真正为他做过什么,反倒是他,一直都在守着我护着我,每每想到这些,心里就觉得难受。”
玱玹想安抚小夭,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以什么身份去安慰她。小夭是轩辕子孙,原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她的轩辕王姬。这天下的氏族公子都任她挑选,若是她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她这一生都可以尽情骄纵,肆意妄为。他都可以护着她,她的夫君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可是….她偏偏选了相柳,这个天底下唯一一个让他感到无能为力的人。他除了可以倾举国之力去杀他,拿他毫无二法。
“小夭,你别哭。”玱玹抬手去抹小夭的眼泪,却越抹越多。“你别哭….别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当年你不顾自己的血脉和立场,甘愿嫁他为妻。这么多年也是全心全意,长伴他身旁。同为男子,我很肯定的告诉你,在我们心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够,玱玹。”小夭摇摇头,痛苦地说,“比起他为我做的,远远不够。”
玱玹看着小夭捂脸而泣,仿佛有人狠狠攥着他的心,让他的心口疼痛难耐,又无能为力,只能任由着钝痛如藤蔓般在身体里肆意蔓延。
“够的,小夭,足够了。世间男子所求的,不过是女子的真心相待,不离不弃。他不需要你为他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只希望在他需要的时候,你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哪怕只是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让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他。只要这样,他的心里就会是暖的。”
玱玹拉下小夭的手,极尽温柔地安慰着她。“你看似消极被动,但你在无形中给予他的温柔和支持,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你不要再自责了,好不好?小夭,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倘若小夭待他,能有她待相柳一半的好,他都觉得足够了。可是现在,小夭竟然对他说,她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爱一个人到了极致,是不是都这样?恨不得为他倾尽所有,把命都给她,仍然会觉得不够?
玱玹低头思索片刻,拿出自己的贴身令牌,放到小夭手中,说道,“小夭,见令牌如见人。这天下,是我的,也是你的。”
“你……不怕我拿着你的令牌,做什么出格的事吗?”小夭愕然。
“你当年都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嫁给九命相柳,我不信你还能做出什么比这更出格的事。”玱玹大笑起来,眼里却尽是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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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涂山府。
防风意映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
先前府上的下人来通报,说有个陌生男子要见她,她一直纳闷,据说这男子带着小月顶上那位西陵小姐的信物,说有顶顶要紧的事,一定要亲眼见到涂山夫人才能说。
左耳警觉地盯着防风意映看,他觉得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娇媚柔弱,连走路都要侍女扶着,让人看了都不舍得大声与她说话。可是在这样的娇柔之下,又隐隐的透着杀气。
“小夭叫我来找你。”左耳生硬地说道,把一枚玉简递给她,“你自己看。”
临行前小夭一再关照左耳,说要对涂山夫人客气一点,她不是敌人。左耳觉得此刻他已经拿出他最大的友善对待眼前这个陌生女子。
意映身旁的侍女接过玉简,呈给意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