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刑部大牢中偏僻阴冷的牢房内部,陈溪禾、宋氏和丫鬟等都关押在一起,约摸着已经三日了。陈溪禾手脚发凉,渐渐有些发抖,她只能不断搓动自己的双手取暖,却仍旧无济于事。宋氏状况更糟,人已经有些昏沉了。
几日下来,大家都显得有些狼狈,气氛也不算太好。先开口的是个小丫鬟:“姑娘、夫人,咱们会不会被砍头啊!”言语间透出的满满都是恐慌。
“不可胡说,父亲并未做些谋逆、叛国之事,圣上怎会对我们施以极刑!”陈溪禾连忙小声呵斥,转头看了看靠着墙角蹙眉的宋氏道,“我们家未曾做过什么恶事,父亲和兄长都会没事的。”
宋氏昏昏沉沉,醒来也只是蹙眉发呆,一言不发。陈溪禾也只得心中叹气,知道再劝无用,且丫鬟们都安静下来,只好闭目想对策。
牢房外传来一阵铁链的抽拉声,陈溪禾睁开眼,隐约看到一人向这儿走来。还是那名抓她们来的官,这段时间听狱中牢头讲,这官叫张楷,约莫四十,是个木头性子的刑部官。
金陵本是大庆朝的国都,后来为着北边的军务迁了都,之前的春明也就成了现在的京城。但金陵仍旧留着六部和驻军,主管着南方的政务。皇帝为了掌控此地,便会派亲信太监镇守金陵。但总体来说,金陵的官员虽和京城同职,但不在天子眼前,自然而然地成了官员养望地,太监养老地。
“尔等罪犯家眷听好,因陈宇涉与张居正等人同党,有贪腐、谋逆之嫌,依《大诰》,陈宇及男丁处以流放,家中女眷应赶出宅邸,充为奴。三天后予以处置。”张楷开口后的一番话,让整个牢房陷入死寂。陈溪禾一瞬间蒙了,而宋氏和丫鬟则都面色惨白,仿若下一刻就能因体力不支而倒地。一时间狱中抽泣声连连。似是有所不忍,张楷背过身去,缓缓开口:“提前准备比在这里无用哭嚎有用!”说罢便往外走去。
陈溪禾突然喊住他:“大人!不论结果如何,谢谢大人。”
听见声音的张楷顿住了脚步,侧过身来看了陈溪禾一眼,眼中的情绪她并未看懂,那双眼角布满细纹的眼睛眯了一下:“不必。”之后他转头走出牢房。
对于这个张楷,陈溪禾其实根本看不透,他今天的表现与昨天的冷漠相比有些对不上,但自己一家都已经身处监牢,无论如何都没有可利用的了。眼下重要的是父亲和兄长即将流放,而自己和母亲也都得充为奴了。她必须得面对这个事实。
陈溪禾有些恶心,眼睛有点昏花了,她甩了甩头,咬着牙扶着母亲宋氏到角落坐下,陈溪禾顺势坐下,地上的冰冷让她更加清醒。父亲的案子没有锦衣卫插手,还由金陵刑部直接处理,可见皇帝并未直接表明要父亲的命。但是涉及党争,难说是不是有人在里面做了手脚,还是得保住性命!回想大庆流放之地大多是西南边陲,路途中有些凶险,要安全到达才能想后续之事。她低头和宋氏道:“母亲,父亲与兄长流放外地我们得想办法帮他们联系周全,否则这一路不知有多难!”
宋氏这时才像是被敲醒一般,慌忙道:“对,要联系,要联系,可是我们在在狱中,能与谁联络,又如何与他们联络!”
陈溪禾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碳条递给宋氏:“母亲给舅舅写信,说明难处,舅舅定知道怎么办,信我自会想办法送出去。”
“好,我这就写,这就写!”宋氏着急忙慌的接过。这本是她平日带在身上记日记的,怎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一旁的丫鬟撕下了自己的一部分下裙送了上来,宋氏望向丫鬟眼中泪光闪烁,不太熟练的用碳条写着信,但是不料始终难上色,写的很费劲。
陈溪禾用头上的玉簪和部分钱财买通了狱卒,让狱卒帮忙送出去,并买些散酒回来暖身子,期间也是费了些口舌。幸而这里是金陵刑部,并非京城刑部,否则事情不是这么容易办的。
一晃三天过去,这三天中丫鬟小厮们都被遣散转卖了,狱中只剩这陈溪禾和宋氏。
今天是发配的日子。几天的牢狱生活多少让人有点受不住,母女二都在强撑着身体。在被官兵押送赶往定淮门的路上,她们遇见了绿雁。
“夫人,姑娘!我这些年攒下的一点碎银子,有点少,只能给你们一部分,但还是能用的!”绿雁红着眼,将手中的钱袋递过来。
“这是你的体己钱,我们不拿。知道你这份心,我们很感激,但是将来的日子还不知如何呢?拿回去吧!”陈溪禾将钱袋放回绿雁手中,“别担心,我身上还藏了些!走吧,你的身契早就撕了,自己好好的过下去!保重。”
看着哭哭啼啼的绿雁,陈溪禾几度哽咽,但再不舍也只得狠心转过身去,继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