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禾在常家时就已错过了元宵节里头的灯会。
这里的上元灯会极为热闹。听闻宫中的鳌山约有十余层,以金碧饰之,灯多如星,十分奢靡。所谓上行下效,民间自是纷纷效仿。暮色起,灯火相望,金鼓相闻,杂耍、舞乐的队伍蔓延一二里长。远远望去,犹如星河倒注。
这样想着不免有些可惜。
窗外的风吹得越发大,都听得见院中那颗树的响动,一声一声,扰得陈溪禾毫无睡意。
听着身旁阿云均匀的呼吸声,陈溪禾心里有些无奈。今天阿云出去了一趟,出去时满怀期待,眼中都带着光,可一回来之后阿云就开始沉默。
心中烦躁,陈溪禾起身穿上鞋子打算出去转转。
一出门就感受到了冬天的恶意,陈溪禾冷得抖了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在院中的小石凳上坐了下来。
凛冽的风让她更加清醒,抬头看向那被遮住一半、若隐若现的月亮,脚轻轻地晃着。
她想起了消瘦了的父兄,想起了体弱的母亲。
陈溪禾突然愣住了,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随即脸竟然红了起来。
她居然还想到了沈熠!
反应过来后的陈溪禾有些气恼,顾不上心里那点甜蜜,她强制自己不要去想有的没的,目前命还没保住呢。
又是一阵风,这回吹得陈溪禾脸有些疼,跟细针扎似的,也吹散了心里的那些旖旎。
侧面的门被人打开了,是巧燕。
巧燕只穿了一件单衣,她一步一步向陈溪禾走过来,好似感觉不到冷。
陈溪禾让出了小石凳的一边,朝巧燕努了努嘴,示意她坐下。
巧燕没说话,直接坐了下来。
“大晚上不睡觉,你可真行!”巧燕语带讥诮。
陈溪禾耸了耸肩,说:“睡不着啊,难道你不是吗?”看着巧燕的眼神带着笑。
巧燕直接翻了个白眼:“被你吵醒的。”
陈溪禾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巧燕转过头:“你不好奇吗,阿云为什么会有这些改变?”
陈溪禾有些意外,毕竟巧燕不是这样多管闲事的人,她问:“你知道?”
巧燕笑了,笑得有些狂,疤痕在黑夜下隐藏了,陈溪禾恍惚觉得她仿佛还是那个艳若桃李的少女。
“说实话,你真的让人讨厌。”巧燕撇了撇嘴,“你有好的家世,有好的教养,就算是做了丫鬟,受了折辱,你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反倒显得我们诚惶诚恐,卑微如尘,这样的我们跟你一比,不过都是些陪衬!”
陈溪禾不意外她会这么说,毕竟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不算愉快。
巧燕继续说道:“人是有私欲的,有些人为了私欲,什么做不出来。而其中一部分人,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别人达到目的时的一块绊脚石,无论是不是你的本意。”
一番话出来,二人都沉默了,院子里只剩着树枝摇摆的声音,孤寂而又冷落。
蓦地,陈溪禾笑了,像是苦笑,喃喃道:“是这样啊!”
不过也就一瞬间,陈溪禾收回了笑,认真的看着巧燕:“人这辈子都在和别人比较。我家境好,那是以前,现在的我也就是个丫鬟。比较真的是件累人的事。之前的我和现在的,若要比起来,不也挺可笑的吗?别人的人生终究不是自己的,我无法完全理解你的处境,就像你无法理解我的处境。”
扭过头,陈溪禾看向月亮,说:“巧燕,在我们活着的这片土地上,普通人的命如同草芥,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活着,拼尽全力的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活着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