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禾陡然一惊,这居然是阿铮!
她立刻环顾四周,拉着阿铮的手走出人群,直奔脂粉铺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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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铺子里间,黑黢黢的小孩正大口大口地吃着陈溪禾给他的酥饼,几口下去,噎的直接翻白眼,吓得一旁的小伙计宽儿忙倒了水递给他。
陈溪禾伸手帮忙给他顺气,却摸到了瘦骨嶙峋的脊背,鼻子一酸,一时间落下泪来。
“陈姐姐,你别哭。”阿铮一看陈溪禾哭得眼睛发红,急忙想伸手替她擦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黑的不成样子,又缩了回去。
陈溪禾忙擦了眼泪,强行笑着说:“姐姐没事,你要不要再吃点儿?”
没等小孩儿回答,王掌柜连忙出言阻止:“不成了,这孩子身上没一点肉,许是饿了好久,此时给他吃太多,反而不好。”
陈溪禾反应过来,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伙计已经从后院打了盆水来,陈溪禾用沾湿了的帕子给阿铮擦了擦脸。白帕子几下变得乌黑,在水里搓了搓,挤出来的全是污水。
小孩露出了原本清秀稚嫩的面孔,可惜现在太瘦,有些脱相,更显得那双眼睛生机勃勃。
陈溪禾想了想,还是拉着他的手问了出来:“阿铮,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金陵?先生和师娘呢?又为何饿成这样瘦?你们家是不是出事了?”
阿铮,本名黄铮,是陈溪禾老师黄宗玟的儿子。黄家两年前阖家搬回了师娘刘芝的老家苏州,但陈黄两家一直都有往来。只不过今年陈家落了难,陈溪禾一时没来得及联系黄家,如今见这情形,黄家怕是也不好了。
黄铮一瘪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见陈溪禾眉头蹙起,又连忙用手背抹了眼泪,强忍回去。答道:“陈姐姐,三个月前,我们家里进来好些坏人,他们要抓走爹和娘。爹带着我和娘跑了好久,后来……后来娘跑不动了,爹就让我自己跑,让我来金陵找陈伯伯。我不愿意!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会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就我一个人在林子里,我好怕。爹和娘都不见了,我只记得他们让我来金陵找你们,我就往这边来了。”
陈溪禾听完心里一沉,知道事情不好,面上不显,继续问:“那你怎么来的,这一路上荒郊野岭的,你一个小孩子无钱无粮,怎么到的金陵。”
“我在路上遇到了好些人,他们也是要来金陵,我就偷偷跟着他们。有一天我饿晕了,醒来发现一个老婆婆在喂我吃东西。后来我就跟着婆婆进城的。”
看着黄铮一脸认真地回答,陈溪禾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阿铮,你很幸运,那老婆婆是个好人。日后你得好好报答人家。对了,那个老婆婆住在哪里?”
黄铮摇了摇头,有些伤心:“我不知道。大家都没有住处,都和阿铮一样,脏脏的。刚进城的时候婆婆还和我在一起,后来姐姐家找你们,发现姐姐的家也没有了,他们说陈伯伯被抓了。陈姐姐,伯伯是和爹娘一样被抓走了吗?那姐姐,你和哥哥又去哪里了?”
这事情不对!
陈溪禾长叹一口气,心想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阿铮,姐姐家里也出了事。姐姐目前在别人家里做事,不能把你带在身边。”眼见黄铮要哭,她立马严肃下来:“我不是要抛下你,你记得吗,我家里还有个舅舅,你先去姐姐舅舅那里等我,等姐姐找到师傅师娘,我会来找你的。”
陈溪禾转头对王掌柜说:“王叔,这是我师父的孩子,他家……估计出事了,我待会儿休书一封,托舅舅来接他。这两日,能否让他在这店里住着。”
王掌柜也是心疼这孩子,连连应承下来。
“对了,王叔,我舅舅最近有没有写信过来,我顺便取走。”
王掌柜一拍脑门:“你瞧我这糊涂脑袋,刚刚只管想着这孩子,一时忘了你舅舅给你的东西。”说完,转身回了后院。
少顷,王掌柜小跑着出来,将信件交到陈溪禾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