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语秋看着蒋衡只是那么站着,久久不曾回头,似平静无波,又似暗潮涌动。而她也并不期待他的任何反映,或者说不允许自己期待他做出反映。她微微侧头,看着窗外的雨势依然磅礴,而心中的落雨却与眼中的泪水一样渐下渐停,过往所有复杂情绪虽未洗刷干净,但此刻涌上心头却是前所未有不能解释的深深无奈。“大概,你活的也累吧!”她鬼使神差般出口了一句叹息,没有嘲讽,没有指责,没有同情,就如一个老朋友般世事沧桑的感悟。话一出口,她也微惊,还没来得及探究自己的心理,已经被人牢牢的锁在了怀里,早被埋入深渊的久远感觉骤然铺天盖地的笼罩周围,这个怀抱的温度与寒夜里泪滴一样,可以在茫茫一片中成为唯一光亮。可惜,她并不想睁开眼时看到的依然是荒烟漫草的孤城。上一刻的温暖贪恋变成下一秒的理智拒绝。她开始挣扎起来,可蒋衡的力道却跟着收紧,将她锢在胸前,毫无动弹的能力。耳边除了窗外由近及远的雨声,似乎还有浓重的呼吸声和胸腔里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如果时间静止,她也不抗拒永久停驻,最起码这一刻听到的都是真实,没有谎言欺骗,没有晦涩难懂,没有求而不得。 “不应该是这样,不可能是这样!”蒋衡的低语毫无征兆的响起,充斥着整个小阳台,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动静。而他这不同寻常的示弱语气却让温语秋更加疲惫,她觉得自己已然再次毫无保留,也根本学不会以聪明智慧揣度人心,而你又何必再装出这般模样。“是不应该,我们,本不应该再相遇。”她愈发决然起来。 蒋衡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果断而急促的沉声道:“你说事过无悔,你说两不相欠,然后毅然转身走远。你当时的那般烈性,应该潇洒的挥别了过去,应该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应该拥有了新的恋情。而我,应该只是你的一段过去而已。我以为是这样,一直以为是这样,甚至在知道这件事以前都是这么认为的!” “呵呵……”温语秋轻笑了两声,“那你就这么认为吧……也没有错……呵呵……” 她无力的垂着双手,放松了整个身体,却用语言做出了最极力的反抗。她说:“蒋衡,我能给的只有这么多,给不起,给尽了,也不想给!你放开我,也放过我……” 她的声音虽轻飘,却真正散发出了蒋衡一直认为的那种强硬不妥协。这让他不自觉地手臂微抖,松了力道。温语秋旋即退开两步,缓缓抬起头,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蒋衡。那熟悉的脸上有的是陌生的纠结,是纠结的痛苦,是痛苦的疼惜。她一时也愣住了,也只能那么死死的盯着已然铺满血丝的通红双眼,对方脸上的所有肌肉似乎都在跳动着,就像他那颗心脏也按捺不住的跳脱而出一般,但明明如此生动的生命特征似乎预示的不是生的欢乐,而是死的寂静。这真的不是她认识的蒋衡,没有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自若,没有了山高我为峰骨血里带出的傲然自信。“我真的从未了解过你,正如你也从未真正了解我一样。”她再次退开了两步,彻底远离了蒋衡的怀抱。 蒋衡维持着原有状态的手臂颓然而下,眸光却突的一聚:“如果我说,我付出的感情也真实铭心,你还愿意相信吗?” 温语秋后脊背一凉,胃里一阵反酸,说不清是因为真的觉得他恶心还是因为这句话使得自己的情绪脱离了理智。很久很久之前,她幻想过无数次这个场景,这个人会走回她身边,然后郑重的说:我爱过。她会怎么样呢?她设计过几个版本的反映,最后觉得什么都不说,直接撞入他的怀里最好。但这一切一切的想法早在听到他婚讯的那刻起就坠落在心的深渊。此刻,她真真实实的听到这一句铭心,却不可能再迈开半分脚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何必呢?你没必要愧疚,如果这点我也猜错的话,那就随便因为什么吧,总之你不需要如此!三年前,没能好好告别;现在,我们正式别离!请你离开!” “恐怕我们无法再别离!”蒋衡上前一步,盯牢了温语秋,清晰明了的脱口而出。 温语秋嘴角浮出了淡淡的笑容,显然不是喜悦欣慰,似是毫无掩饰的淡然,“这是私人公寓,我不希望惊动你的同事。” “你应该知道我的做事风格…….”蒋衡的话没有说完,被兀自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 温语秋听到了可怕的熟悉,他的手机铃声还是那首《我们的明天》。 蒋衡盯了眼手机屏幕,似是有所犹豫,但还是接通了电话;“汪局,再给我半小时,我立即就回去!”说完,又毫无犹豫的挂断了电话,语气又迅速温和起来:“语秋,对你,我亏欠很多。所有发生的事,你对于我一切认知,我都不能说自己完全无辜。那些错事,我从未释怀过,但我知道,光阴不会回头,没有后悔这回事。很多事情,现在我无法一一向你解释说明,请给我时间!” 温语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你有半小时赶回去!我没有,我没有时间和你周旋演戏!我真的很累很累,你走吧,不用再见了!”她说着便自顾自的离开了小阳台,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蒋衡一直看着她消失在那扇门后,并没有做出阻拦。他明白,此刻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化解不了纠缠三年的盘根错节,何况他都不知道那些事能不能说,又应该怎么说才会?在得知温语秋曾患过抑郁症的那刻起,他的内心也陷入了兵荒马乱。他也需要时间去思考,思考怎么做才能去避免再次的错误,再次的伤害! 奶茶店里的方静颖坐立不安,倒是陈征心平气和:“放心吧,蒋衡不会把语秋怎么着的。”他将一杯热水塞进了妻子的手里。 “你怎么知道!”方静颖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女人啊,就是感情用事!”陈征摇了摇头,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你觉得一个男人在得知分手了三年的前女友在分开后得过病,然后穷追不舍的来问来找,是因为什么?” “你想说他旧情未了?别逗了!他如果真对语秋有情,当初会那么做?会一转眼就结婚?” “还是那个问题,那是因为什么?你觉得他现在需要利用语秋什么呢?”陈征眉毛一挑:“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遇袭的时候,歹徒不是说什么何老吗?前两天宋总有问过我何老的事,他说蒋衡出面找过何老!” “这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方静颖沉静下来,低低一问。“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为了帮语秋?” “反正不可能是单纯的帮我吧!”陈征耸了耸肩。 “他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方静颖喃喃自语。 “老婆大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哦,你是语秋,而蒋衡确实对你旧情难忘,你会回头吗?”陈征一副八卦的表情脸。 方静颖果断的摇了摇头,“当初我就不会选择他,深不可测往往引发灾难,可能是地震,可能是火山,总之都是一颗不定时的□□,太累太折腾!” 话刚说完,胡梦玲打来了电话。方静颖在简单叙述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后,抬头透过奶茶店的落地窗看到了从楼梯口走出的蒋衡。“语秋应该和他谈完了,他正在离开。” “静颖,我想和蒋衡说两句话!”胡梦玲意外的提出这样的要求,这让方静颖觉得不妥:“合适吗?你们从未见过吧?” “本来不合适,但是为了语秋的病,我倒是想和他说两句,毕竟除了医生,我是最了解语秋病情的人。” 方静颖踌躇了会,还是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