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西海,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蒋衡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由这里而起的连绵不断的广阔西北承载着他多少惊心动魄的过往岁月,多少无法说清道明的深刻情愫。一阵风吹过,带来久违的沙土气息,他努力嗅了嗅那股熟悉也陌生的味道,惊觉不知不觉间时光带走了太多风起云涌,可一切恢复平静时,似乎什么也都没发生一样,只是这些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会提醒他记住与遗忘都不太容易。他拢了拢衣领,下意识的看了眼旷远的天空,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坚定的拎着轻便的运动包大步向前走去。 出租车在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口停下,他快速付款急急下车向前台走去。前日,马弘梁告知他查到温语秋于四天前定了飞往西海的机票,入住这家酒店。他在开会时看到这些信息,竟生出一种宿命感,如果说他希望自己与语秋的故事会有另一种开始,那么西海大概是最合适的起点。所以,他只用了一分钟便决定跟随她的脚步。好在,汪永泉在听完他的诉说后,十分爽快的同意了他的假期,但也只是同意了他的假期。他说:“当年,你和我说过你与温语秋是正常分手,你今天的这个表现,我倒是怀疑了,嗯,这个问题倒是很有趣。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幸福。可是,小衡,你清楚什么叫纪律!你的诉求,我记下了。”其实,即便是那些纪律过了时效,他都极其不愿意让语秋彻底的知道真相,因为不忍,因为保护,还因为那些在所有人看来不会出现在他蒋衡字典里的词汇,比如害怕,比如悔恨…… “你好,请帮我联系入住酒店的温语秋小姐。”他气息还未平稳,话语更显焦急。声音刚落,他不自然的意识到一旁有人似乎望向了自己,忽的转头,刚好对上了一位斯文男士的眼神。 对方打扮休闲,皮肤白皙,干净文弱,极其善意的向自己点了点头。 他迅速想了一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此人,于是礼貌开口:“您认识我?” 对方笑笑,先是对着前台工作人员说道:“不用查了,温小姐不在。”而后对着蒋衡说道:“我是语秋的朋友。您很是眼熟,您是?” 蒋衡心下讶异,但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追问道:“不好意思,语秋她去哪里,你是否知道?”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着摇头:“我觉得我先得确认一下您是哪位?” 不知为何,眼前的人明明态度温和,蒋衡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职业的潜移默化早就让他有了根治深入的敏感。“我姓蒋,jingcha,不是坏人,你不必担心。” “jingcha?”对方皱着眉,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所以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会回来?”他的问话带着压迫式的不容拒绝。也许是迫于这种莫名产生的气场,对方愣了下,脱口而出:“她今天不回来,你不必等了。” 蒋衡跟着上前一步,离着对方更近了些:“请问她去哪了?其实我有办法知道,不过既然你说你是她的朋友,我不想浪费时间。” 此时,一中年男人路过他们身边,和对面的人打着招呼:“周大夫,今明两天休整,你怎么没和温大夫一起去额济纳旗啊?” “额济纳旗?语秋去了额济纳旗?”蒋衡脑中忽的一下意识到了什么,内心瞬间涌起了一股暖意。 “呵呵,是……”对方尴尬的搭着中年男人的话。中年男人也不在意,又看了眼蒋衡,一晃而过了。 “你也是医生……”蒋衡微微眯起眼,更加仔细的看着对面的人。 对方的脸层层翻红,极力保持着冷静与面无表情,“是,我是语秋的同学,也是她的朋友。她的确去了额济纳旗,今早刚走,明天会回来。” “好,谢谢。”蒋衡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拔腿便向大厅门口走去。 他马不停蹄高价叫车,目标地额济纳旗。从西海去额济纳旗汽车最为方便,行程三小时,现在出发,下午三点可以抵达,那么四点他就可以到达黑城遗址,但愿语秋还在那!如果不在,他需要知道她的落脚酒店。她不接自己的电话,不回自己的信息,恐怕已经把自己拉进了黑名单。但是无论如何,她不会拒绝自己站在她面前。那么自然也不能告诉她,自己正在奔向寻回她的路上。他非常有逻辑的想着一切事,整个血液似乎都在膨胀,兴奋不已。他曾说过,想带她领略最真实的荒凉风沙,不想竟然会已这样的方式实现,也许应该要感慨命运的强大。想及此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再年轻,因为开始相信命运这回事。 司机一开始不停的逗他说话,他根本心不在焉,极其不配合,对方也就识趣的不再吱声。于是,三四小时的车程,车内基本沉默。从西海到额济纳旗,这一路的风景,黄沙的色彩,狂风的呼啸,怪树的姿态,都是大自然赠与的浪漫,在他眼中都是绝美非凡。但随着汽车在望不到头的公路上急奔,他却越来越忐忑,掌心不断的密密渗出汗。太阳圆的硕大,在车的前头,渐渐下落。来回的车辆越来越多,旅游景点的氛围越来越近。 “兄弟,前面就是黑城遗址了。我们进去后得快点出来啊,你看都是回头的人啊!”司机不得不提醒,他还想将蒋衡从黑城遗址送回额济纳旗后,再寻个客人回西海。 “停,我自己进去,你就在这等我!放心,我会出双倍的价钱!”蒋衡果断说道。 他逆着人流,顶着风沙,往一处处被蚕食的古城遗址寻去。那些曾经宏大的建筑立在夕阳之中,衬托着人的渺小,显出荒凉孤寂的美感,犹如一幅幅油画,而置身画中的人似是总是咫尺天涯的格局。他气喘吁吁的跑着,不放过任何一处风景,而真正不想放过的也许只是风景里的人,直到在黄土夯筑的城墙前,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背对着他独自一人站在残高9米的城墙下,正用手来回轻抚着城墙上的坑坑洼洼,小小的身体,拖着长长的影子,那般孤独弱小。他的眼中瞬间涌上了热意,停下了脚步,静静的凝望,不敢上前。 ————————————————————— 小舟醉翁:不好意思,汉语拼音是因为敏感词汇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