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逸尘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结果,而最坏的结果也就意味着苏文浩可能永远不会再醒来。但陆逸尘不愿相信,她不愿意相信上天会对苏文浩如此残忍,在失去双亲之后,又残忍的剥夺掉对方的健康。 秦慕寒走了,他终究还是没有劝服陆逸尘,在再一次见识过对方的固执之后,秦慕寒不无绝望的想,或许除非动用“武力”,否则他可能永远无法说服这个人。 陆逸尘并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她唯一能仰仗的便是秦慕寒对自己的那份心意,因为这一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秦慕寒的感受,伤他,误他。她亦知道自己自私卑鄙,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能出此下策。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此时此刻,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放下苏文浩径自离开。 在秦慕寒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说服对方,准备使出强硬手段时,陆逸尘忽然上前紧紧抱住的秦慕寒,瞬间将那个处于爆发边缘的人安抚下来。 “逸尘,你现在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不要闹。”陆逸尘突来的主动让秦慕寒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转瞬便被担忧取代。 “慕寒,相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可是,你已经让我失望一次了。”秦慕寒本想什么都不做,让陆逸尘能够知难而退,同自己一起走,但看着怀中人瘦弱的样子,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垂着的双手环住陆逸尘的腰身,让对方更紧密的靠近自己。 “那不一样……”陆逸尘摇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此刻的感受,虽然前后相隔不过半个小时,但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秦慕寒以为这只是对方推脱的措词,并未在意。 “因为有你!慕寒,我有没有说过……”陆逸尘说到这里,下意识的凑到秦慕寒的耳边,声音低哑,却清晰的传到秦慕寒的耳朵里。 “嗯?” “You are my drug(你是我的药)” 苏文浩醒的时候有些茫然,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空气中消毒药水的味道很重,他想,他还活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会觉得有一些遗憾。 他下意识的抬了抬手,不知碰到了什么,侧过头去便看到陆逸尘并不安稳的睡在那里。 苏文浩一直漠然的的目光在触到陆逸尘沉静的睡颜的那一瞬间变得柔软而平静,那是一种久违的安心、宁静。 而这两天因为心绪起伏太大而累得在一旁小憩的陆逸尘似有所感的睁开眼,看到苏文浩醒了也是一愣,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定睛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 陆逸尘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苏文浩醒来时自己会怎样,或许会激动万分,会茫然无措,也或许会心有余悸,痛哭失声。但这一刻,苏文浩真的清醒了,陆逸尘却发现,自己无比的平静,平静到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那句“什么时候醒的?”问出口的。 “刚醒。”苏文浩的声音带着久病的暗哑。 “感觉怎么样?”说完,也不待苏文浩回答,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便不再说话。医生赶来的速度很快,陆逸尘退到一旁让医生过来检查一番,看着被一群医生护士包围着的苏文浩温文有礼的回答问题,陆逸尘忽然觉得很熟悉又很陌生。 略做简短的检查后,医生对陆逸尘说一切正常,不过还是不可以过多劳累,要注意休息。而且稍后还需要做一系列的全身检查,他先去安排。医生又嘱咐了一下禁忌,陆逸尘一一记下,在此期间两人都没有做任何交流,连眼神都没有。 送走医生后,陆逸尘用棉签沾了些水给苏文浩润了润唇,他才刚清醒,还不可以喝太多水。做完这些后,她抬头看了下药水瓶,还有大半瓶,调整了下速度后,对一直盯着自己的苏文浩说:“好好休息。” “逸尘……”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陆逸尘看了看输液瓶,还有大半瓶的药水,伸手给苏文浩掖了掖被角。 “没有,已经好多了。” 陆逸尘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看着苏文浩,两个人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像现在这般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聊天了,可是,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对不起……”苏文浩的目光也只有在陆逸尘看不到的时候才会肆无忌惮的注视她,带着极力隐藏的隐忍与沉痛,那是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目光,任是谁看了都会动容的深情。而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个曾经日思夜想,辗辗反侧的爱人,他却只能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漠的目光看着对方。 陆逸尘看着那么虚弱却淡然的苏文浩忽然说:“满意了吗?” 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陆逸尘却知道对方晓得自己问的是什么。果然苏文浩笑了,哪怕笑得有些淡,也有些冷:“还好……” “许纪东判了死刑,许婉莹死了。” 苏文浩摸摸陆逸尘稍显凌乱的发,目光柔和而平静,可说出的话却冷到人心里去:“那是他们应得的。” 陆逸尘看着若无其事,漠然处之的苏文浩,呼吸一窒,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苏文浩,冷漠,凌厉,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厉。 她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苏文浩还伤着,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快要窒息了,快要被那种恐惧绝望压抑的窒息了。 她霍地站起来,椅子被她带倒,发出巨大的响声,陆逸尘这些天一直守在苏文浩身边,并没有好好的休息进食,所以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连嗓子都沙哑得厉害,吼出的声音带着声嘶力竭的味道:“苏文浩啊苏文浩,你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苏家就再没有人了,你让伯父伯母在天之灵,情何以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死了,知道真相的我要如何自处?我要怎么办?是不是把许家剩下的人都弄死赔给你才对!” “逸尘……”苏文浩想要拉住她,却被陆逸尘挥手甩掉,手背上的针头被陆逸尘甩得滚了针回了血,苏文浩一把扯下来,丝毫不在意还在流血的针头和手背。 “你已经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活下去是吗?警|察说你的车子根本就没有刹车的痕迹,你明明可以避开的,可你却硬是迎上去了,如果不是安全气囊及时打开,你现在已经没有命了,你知不知道啊!” 陆逸尘的情绪完全失控,第一次,她在苏文浩面前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再没有往昔那般温柔腼腆的样子,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癫狂的病人,用尽全力声嘶力竭的嘶吼,可是,在这之后,在她将自己想要说完的都吼出来之后,却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颓然的跪倒在地。 苏文浩看着陆逸尘情绪失控,歇斯底里,看着她慢慢平静下来,看着她悲痛无助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泪滚落下来,苏文浩忽然觉得疼,这种疼在和陆逸尘分开之后的每个日日夜夜都在侵蚀着他,让他痛不欲生。 他忍着身上的痛楚,强撑着坐起来,握住陆逸尘有些颤抖的手,把她拉起来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抹掉,然后微微倾身颤抖的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逸尘,别哭……” 至少别为我哭,不值得…… 陆逸尘俯下身在苏文浩瘦削的肩膀上重重的咬下去,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她要让他疼,让他知道,他曾带给自己的痛不如此时的十分之一! “文浩,别让我失去你,别让我再失去你。我已经再无法承受任何失去了,文浩,好好活着,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