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刚才被方老太太使唤出去找人的方老二回来了。
与他一起回来的人还有方老四以及另一个与他有三四分相似的少年。
一个时辰前还精神抖擞的方老四这会儿简直判若两人,脸庞、嘴唇皆是煞白,身子伛偻,步履蹒跚地往这边走来,憔悴虚弱得仿佛得了什么重病。
方四媳妇没什么底气地咽了咽口水,又道:“方才我男人对小娘子出言不逊,是他不对,还请您莫要与他计较。”
方四媳妇看着楚蓁的眼神写满了忐忑与哀求。
她娘家的幺弟就是得痢疾没的,幺弟当时刚八岁,眼看着快长成了,不过短短几天,人就没了,爹娘这些年也一直后悔当时没及时给幺弟请大夫。
今儿眼看着丈夫拉得快虚脱,方四媳妇心里怕极了,想请大夫,可这一带荒山野岭的,根本请不到大夫。
她实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来向楚蓁求助。
楚蓁掀了掀眼皮,目光朝刚走到庙门口的方老四望去,略略审视了对方一番,问:“有针吗?”
顿了一下,她又道:“绣花针也行。”
绣花针?方四媳妇有些发懵。
她愣了愣,连连点头:“有有有,我这边有。”
方四媳妇赶紧去找来了针包,方老二也把病殃殃的方老四给扶了过来。
楚蓁从针包中拈了两枚长度合适的铁针,用火烧了烧。
这边的动静引得庙内的好事者都围了过来,连两个衙差都过来看热闹,议论纷纷。
“她这是要针灸?”
“定是如此。”
“没想到这长信侯府的小姐还懂医术!”
“真是可惜了……”
“……”
这些声音听在裴如彤的耳里,刺耳得仿佛针扎般。
她又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庞,死死地咬着一口银牙,忍了又忍,还是压不下心头的愤懑与不甘,正欲开口,却被二太太甄氏按住了手。
“方四娘子,”甄氏不紧不慢地对方四媳妇道,“明天就到兖州了,还不如请个正经大夫看看吧。”
“我从前听王御医说过,针灸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万一弄巧成拙……”
甄氏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言下之意是说楚蓁不是正经大夫,万一把小病“治”成了大病,反而不美。
听她这么一说,周围的其他人也有几分意动。
确实,楚蓁不过是一个刚及笄的黄毛丫头,知道个治病的偏方不稀罕,这针灸涉及取穴,便是在医馆里,也得由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出手。
方老太太生怕楚蓁把儿子给治坏了,疾步走了过来,对着四儿媳道:“老四媳妇,还是明天到了兖州再说……”
“二哥,”方老四打断了母亲的话,一手紧紧地捏住方老二的手腕,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肚子又疼了!”
“快,快带我去树林……”
说话的同时,他脸色更白,几行冷汗涔涔地自他额角滑落,苍白的厚唇颤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