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一见倾心。
打听了一番后,方才知道裴敬衍在老家曾经娶过妻,但老家在去年遭了水灾,他的原配殷氏与独子葬身于洪水之中。
她是崔氏贵女,本不该为人继室,可她那会儿被情爱迷了心窍,不顾家人劝阻,一意孤行地嫁给了他……
却不曾想,就算殷氏不在了,殷氏的儿子却阴魂不散。
这些年,人人夸她教子有方,可夸的却是裴渊。
裴渊风光了二十多年,她就隐忍了二十多年,心中恨极怨极,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熬了半辈子,好不容易裴渊死了,自家却还是被这贱种连累了,沦落到抄家流放的地步!
裴老太太心潮翻涌,那苍老浑浊的眸子里混着复杂的情绪,憎恨,烦躁,嫌恶……也有一点悔不当初。
裴家其他人都没注意老太太的异状,纷纷上前给裴敬衍行礼,口中喊着“父亲”、“祖父”、“家翁”,几个年纪小的公子、姑娘激动地红了眼。
李班头由着裴家人叙旧,自己随驿卒进了驿馆,只留了几个衙差在外头看着流犯。
裴敬衍还算平静,与老太太以及其他人稍微道了几句家常。
气氛温馨,其乐融融。
很快,裴敬之的目光落在昏迷的裴锦之身上,轻抿的嘴角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又望向了裴家人中唯一一个陌生人,眯了眯眼,看着楚蓁的眼神中透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谢氏轻轻推了楚蓁一把,恭敬地对着裴敬衍道:“家翁,这是锦之刚过门的媳妇楚氏。”
“蓁儿,给你们祖父行个礼吧。”
谢氏对着楚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而,裴敬衍却是摆了摆手:“不必了。”
“……”楚蓁轻抿着唇,静立在谢氏身边。
裴如彤登时眼睛一亮,心下暗喜:太好了,祖父不认这个女人。像这么目不识丁的粗俗女子哪有资格当她的嫂子!
裴敬衍根本没注意裴如彤,从袖中掏出一张折起的纸,不紧不慢地对着楚蓁道:“楚氏,你与锦之并未行大礼,这桩婚事其实也做不得数。”
“锦之许是这辈子也醒不了了,我是他祖父,今天就由我代笔写下这封和离书,从今以后,你与他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此言一出,包括谢氏在内的裴家人都愣住了。
周围鸦雀无声,连后方的姜、方两家人都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祖父,和离未免也太便宜她了!”裴如彤激动地上前两步,厉声道,“您应该代二哥休了她才对!”
“这个楚蓁不孝不悌,还粗鄙无礼。祖父您看,我的脸就是她打的!”
裴如彤指着自己脸上那残留的五指印,又露出她之前被楚蓁捏青的手腕,义愤填膺地对着裴敬衍告起状来,声音愈来愈高亢。
前日楚蓁掌掴了她,可祖母和双亲都不肯为她做主,这两天夜里睡时,裴如彤暗暗地抽泣过许多次,眼睛都哭肿了。
面对裴如彤有些歇斯底里的叫嚣,楚蓁表现得十分平静,神色淡淡。
裴敬衍不快地蹙了蹙眉,目光在楚蓁与裴如彤之间来回扫了扫,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