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连五岁小儿都能看透的事,又能瞒得过谁的眼呢。
楚蓁蹲下来,与小团子四目对视,见他额角留有之前练功沁出的汗珠,摸出一方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小九,‘现在’是你祖父想分家了。”她纠正道,意味深长地在“现在”这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祖父想分家啊。”小团子眨巴了下凤眼,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自言自语,“娘说,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
“有道理。”楚蓁微微地笑,揉了揉他的头。
“小九,你知道吗?如果你想要别人帮你一个小忙,那就狮子大开口地开出一个超出对方底线的诉求。”
“如此的话,对方就会跟你讨价还价,甚至还会迫不及待地想满足你最初的愿望来打发你。”
“明白吗?”
裴宴之歪着小脸,默念着楚蓁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二嫂的意思是,祖父想分家,就开口提一个祖母和二叔他们绝对不会同意的条件,然后祖母和二叔他们就会让步了?
看着这一大一小,楚时聿的眉眼间漾起温暖的笑,随手掸去肩头的水珠。
目光越过楚蓁和裴晏之,落在了前方不省人事的裴锦之身上。
楚时聿当然认识裴锦之。
父亲在世时,与裴大元帅是挚交,两家走得很近,不过楚时聿并不喜欢裴锦之,觉得这人装腔作势,太过完美,反而令人不适。
父亲过世后,楚、裴两家渐行渐远,他与裴锦之也就是寒暄几句的面子情。
谁也看不惯对方。
直到他十二岁那年——
他在一条巷子里被一群纨绔子弟偷袭,一条腿被敲断,危急时刻,一个头戴狐狸面具的少年出现了,与他联手打退了那帮人。
少年送了他去医馆,还告诉了他一个故事:前朝有个年轻人从小被继母捧杀,成了满城闻名的纨绔子弟,连先生都说他无可救药。后来,那个年轻人被书院开除,便去从了军……
当时,他听得不耐,嘲讽地打断了少年:“再后来,年轻人就一鸣惊人,成了大将军,是不是?!”
少年说:“你猜对了。”
少年从始而终没有揭下面具,可楚时聿听声音也知道那是裴锦之。
起初,楚时聿以为对方在说教,是为了提醒自己二叔在捧杀自己,有一天他才赫然意识到裴锦之口中说的那个年轻人竟然是他的父亲裴渊。
天下人无不称道的裴渊竟然也有这么一段年少往事。
随着裴渊为大祁立下一件件不世军功,这段往事早就在二十年的岁月中被人选择性地遗忘了……
“啁——”
蹲在窗头的黑鹰见楚蓁回来了,潇洒地展翅飞起,冲入了窗外的大雨中,直飞到了裴家的院子。
此刻院子里分外安静,杨槐的叶子被雨水打了一地。
裴淮借口老太太要休息,把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又令甄氏亲自在外头守着。
内室里只剩下了母子三人。
脸色苍白的裴老太太背靠着软垫坐在榻上,背脊像贴了块冰似的发凉,整个人瞧着失魂落魄。
三老爷裴治背着手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走动着,嘴里嘀咕着:“母亲,你真是太冲动了。”
他在心里暗道:头发长,见识短,古人诚不欺我也。
老爷子刚才说他要跟着长房过,本来应该只是一时意气,存心给二哥一个下马威。
他们本该劝着哄着的。
要不是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那么一通让老爷子没脸的话,老爷子又怎么会话赶话地说要和离呢!
裴老太太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柔软的掌心,咬牙切齿地说着:“我是绝对不会和离的!”
“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为他相夫教子,管理内宅,我哪里对不起他?!”
“要不是裴渊,我们母子怎么会沦落到被抄家流放的下场,明明是裴家对不起我,裴敬衍他凭什么开口与我和离?!”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额角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