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温陡然下降,一时无人说话。
“所以,你打算一路装死到岭南?”楚时聿玩世不恭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似笑非笑地挑眉看着裴锦之。
谢氏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倒也觉得未尝不可。
迎上楚时聿略带一丝挑衅的眼眸,裴锦之连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仍是一脸温和的微笑:“看看吧。总等先过了大江……”
寥寥数语,意味深长。
楚时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看看裴锦之,又看看楚蓁,不禁想起那日妹妹在蒲庄劝蒲老太医去江南的那番话,眸光微闪。
从一开始,妹妹就很坚定,不愿回京,一心只想去岭南。
他只以为妹妹是不喜侯府,不喜楚识玥。
此刻,他突然感觉到应该不仅是因为如此。
莫非妹妹是从裴锦之那里听说了什么?
莫非江北真的要乱了?!
楚时聿眸色渐沉。
“锦之说的是。”裴敬衍垂眸捋着长须,轻轻颔首,“等到了江南,就不必这般如履薄冰,提心吊胆了。”
众人彼此看了看,交换着意会的眼神,心领神会。
万里大江横贯东西,将这片大祁江山分为江北与江南。
江北代表皇权,江南则以世家为首。
自前朝往前的数百年,每朝每代,门阀世家皆屹立不倒,满朝官员皆出身世家,彼此抱团,甚至有了碾压皇权的势头。
太祖皇帝出身寒门,对门阀世家犹为不喜。
大祁朝建国后,太祖皇帝不想重蹈前朝覆辙,便有意压制世家,提拔寒门子弟。不少世家因此移居江南,盘踞在江南各州。
在江南,连官府都要顾忌那些世家的势力,皇帝对江南的掌控力也远远不如江北各州。
“没有意外的话,后天就能到徐州了。”说着,谢氏精神一振,面露喜色。
等后日他们进入徐州境内,便是孙晋鹏也不敢擅自越界。
裴锦之给了谢氏一个宽慰的笑容,又道:“到了徐州,我们就从运河坐船南下。”
才说了几句,裴锦之就露出疲惫不堪之态,气息有些不稳,嗓音也愈发暗哑。
一盏茶水这时递到了他唇边。
端着茶盏的是一双素白的小手,纤细葱白,十指尖尖。
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粉粉嫩嫩,如同拈在指尖的点点花瓣,泛着如珠贝般的光泽。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顺着手指往上,少女笑盈盈的小脸映入他眼帘。
“病人要多喝水。”楚蓁将茶水递给裴锦之。
这是今天份的灵泉水。
想到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喂这个“植物人”喝水,她的心情又好了不少,颊边的梨涡深了三分。
见状,谢氏心中暗暗懊恼,觉得自己这个当母亲的竟然还不如楚蓁一个小姑娘家心思周全。
谢氏忙又道:“锦之,你身子还虚,早些休息吧。”
“蓁儿,锦之这里有我,你也早些安置。”
从前裴锦之昏迷不醒时,都是由谢氏、楚蓁以及裴旭之轮流照顾他,现在裴锦之苏醒了,谢氏反而觉得留楚蓁单独与裴锦之过夜有些不妥了。
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并无夫妻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