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是一品国公,进宫自然无需通传,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午门、贞度门、隆宗门来到了养心殿外。
养心殿大太监亲自来见了他,揖了揖手,客客气气地说道:“国公爷,皇上正在用早膳,马上就要早朝了,要是无甚要事,您不如早朝后再来。”
“皇上昨晚犯了头痛症,折腾了大半夜才歇下。”
大太监是在提醒定国公皇帝此刻龙心不悦。
“陈公公,本公有要事要禀报皇上。”定国公正色道。
大太监就进去通传,很快领了定国公进去面圣,只留了一个青衣小内侍守在养心殿外的屋檐下。
“砰!”
不一会儿,殿内传来了碗碟砸碎的声音,吓得那廊下的小内侍缩了缩脖子。
皇帝这些日子背部生了一大片红疹,如汤火伤,太医院的太医给皇帝会诊了好几次,也开了好些方子了,可汤药、药膏用了大半月,丝毫不见好转。
皇帝被病痛所扰,性子日益暴躁,连带他们养心殿侍候的内侍宫女都时不时地被皇帝迁怒。
像昨天,雍州卫都指挥使孙晋鹏送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入京,向皇帝请罪,说他有负皇帝所托,剿匪不利,被太平教匪首所伤,又请皇帝派兵驰援兖州。
皇帝大怒,觉得熏香熏得他头痛欲裂,就下令将那个点熏香的宫女拖出去杖毙了。
短短一个月,养心殿就丢了三条人命了。
小内侍想想就觉得心底发寒,他屏息以待,竖起耳朵听着里边的动静。
须臾,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内传来,大太监快步走来,脸色苍白,气息有几分不平,急急地吩咐那小内侍道:“小德子,你去传傅指挥使觐见。”
小德子神色一凝,立刻意识到定国公方才禀的事肯定不简单,应道:“是。”
不过是一盏茶功夫后,本来就在宫中的锦衣卫指挥使傅纲匆匆而来,也进了养心殿的东配殿。
现在是皇帝的早膳时间,琳琅满目的各色早点铺满了长桌,样样精致,一碗香菇瘦肉粥被砸在桌边的金砖地上,碎瓷与汤粥溅得地上一片狼藉。
知皇帝如傅纲自然能看出皇帝是真动了怒,一丝不苟地抱拳行礼:“臣参见皇上。”
坐于龙椅上的皇帝约莫四十几岁,身形微微发福,一袭明黄色龙袍衬得他的脸更黑了,浑浊的眼眸中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皇帝阴沉着脸道:“定国公,你来说!”
定国公的老脸上掠过一抹尴尬的情绪,这件事多少也涉及国公府的家事。
他定了定神,还是简明扼要地把世子夫人离家,世子去追世子夫人竟发现裴锦之苏醒但不良于行的事大致又说了一遍。
傅纲忍不住抬起了头,英武方正的面庞上掩饰不住的失态,心一沉,颀长伟岸的身躯也随之绷紧。
他与裴锦之从前是无怨无仇,可是,这次查抄裴家是由锦衣卫负责的,查抄时难免对女眷有所冲撞,还有,裴家一部分的家产在查抄时进了他们锦衣卫的口袋。
这种好处历来心照不宣。
裴锦之会甘心在锦衣卫手里吃那么大一个亏吗?
照理说,现在的裴锦之只是一头被拔了牙的病虎而已,但就算如此,傅纲依然觉得不安。
他知道皇帝亦是如此,否则,皇帝又何必火急火燎地宣召自己呢!
傅纲维持着抱拳行礼的姿势,耐心地等待着皇帝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