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此刻身在千里之外的闽州,楚时尧真恨不得即刻冲到父亲跟前,让他清醒一点,别再和死去的大伯父斗气了。
楚时尧无力地闭了闭眼。
“蓁儿,”陆老太爷威仪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拈了拈长须,郑重地问道,“你四舅父的病情如何……”
楚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探出三根纤长玉指轻轻地搭在了陆四老爷的左腕上,眼眸半垂,露出沉吟之色。
很快,她就收了手,有条不紊地说道:“他满身暗伤,尤其腹部的伤最重,外伤是好了,但伤口没处理好,导致肠子粘连,才会时常吐血,腹泻。”
陆四夫人听着不由露出惊色,连连点头。
外甥女说的全中了!
夫君今春在海上被倭寇一箭射穿了腹部,高烧了三天三夜,在一众军医以及擅外伤的大夫合力救治下,才险之又险地从阎罗王手里把人给救了回来,却也自此落下了病根。
这半年几乎是成了药罐子。
陆成因的脸上露出几分不以为然,淡淡地斜睨了楚时聿一眼,觉得定是楚时聿把四叔的状况告诉了楚蓁。
楚时聿读懂了他的眼神,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
只要陆成因管好他自己的嘴和手,别让妹妹不痛快,楚时聿也懒得与陆成因掰扯,就像妹妹说的,陆成因的“眼神不太好”,才会错把败絮当做金玉。
这人啊,总要狠狠地摔一跤,吃了亏,才知道什么是疼在自己身上。
才不会高高在上地慷他人之慨!
楚蓁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给陆四老爷收了针,淡然一笑:“先把人抬回屋去吧,他应该会睡上一个时辰。”
两个小厮看了眼陆四夫人的脸色,就把那副肩舆抬了起来,又调转方向,往含晖院那边抬去。
陆四夫人没有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外甥女,你四舅父这病可能治?”
“能。”楚蓁肯定地吐出这个字,从善如流地依裴锦之的意思不再谦辞,“我给他开一张方子,先照这个方子一日一剂分三次,吃上三天,三天后再复诊,换一个方子。”
管事妈妈很是知情识趣,忙吩咐丫鬟去备笔墨。
不想,楚蓁却道:“不用了,我有笔。”
她从她的随身小包里拿出了炭笔与绢纸,刷刷刷,三两下就写了一张方子出来。
她在船上时跟着裴小九一起练了一阵子的毛笔字,写的字虽勉强能见人了,可还是不如炭笔用着顺手。
陆成因看着她那手只能算是端正的字,撇了撇嘴,暗道:果然是乡野村妇,与识玥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不,把她与识玥摆在一起,那是对识玥的侮辱!
等楚蓁检查好方子后,管事妈妈就拿着方子亲自去抓药,恰在这时,一个提着药箱的老大夫在一个小厮的指引下疾步匆匆地来了,与管事妈妈交错而过。
陆成因眸光闪了闪,对一个灰衣婆子吩咐道:“你领大夫去含晖院看看四叔。”
陆成因对楚蓁并不放心,觉得还是得让回春堂的大夫再给陆四老爷诊一诊,尤其得看看楚蓁开的方子。
是药三分毒,这方子若是开得不对,可是会吃死人的!
楚蓁的目光穿过那位老大夫,落在了后方不远处的闲云身上,眼睛瞬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