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似乎不够,五年,五年时间,每天都不间断地练习,总可以了吧?”
“不够。”
“怎么可能不够?这可是五年,整整五年时间。”罗平平如今才十二岁,五年对他来说已经很长了。
“习武与读书一样,非一日之功。天下读书人皆是十年寒窗,头悬梁锥刺股,每年科举落榜者尚且数不胜数。不说远了,只说这房这田先前的东家,徐子谦九岁便做了秀才,说是天赋卓绝也不为过,之后他连考八次,皆不能中举,为参加第九次科举才变卖家产,将祖辈传下来的良田卖给我。徐子谦尚且如此,你也自知自己没有学武的天赋,何以你觉得自己只练个三五年就能武学大成?”
邵秋实还有话没说,她渡劫之时已年逾四十,苦修三十余年便达到元婴巅峰,已是婆娑世界有数的天资卓绝。世间修士多的是苦修千百年不曾结婴者,即便结婴,又多是苦修数千年不曾渡劫者。
邵秋实最终得以渡劫,是婆娑世界万年来最有希望成仙的渡劫者。
可结果如何?一捧齑粉,她碎得连灰都没有留下,最后燕回南捡了一块石头就入了殓。
罗平平一时语塞,沉默良久方道:“东家也在劝我放弃。”
“我没有劝你放弃。”邵秋实否认了。
“你与我说了这么多,又是没天赋,又是耗时间,又是耗时间也不一定能够学成,还不是劝我放弃?”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邵秋实反问。
罗平平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是事实,但是……”
“那你为何会觉得一个人将事实摆在你的面前,就是劝你放弃?”邵秋实打断了罗平平的反驳,“还是在你的眼里,只要说出习武二字,便等同于武学大成了?”
“当然不是,我也说了,我知道习武是要吃苦的。”
“但是你觉得吃苦就肯定能学成,学成就肯定能免于被任何人欺凌。”
“难道不是吗?”
“难道是吗?”
一门之隔,邵秋实看不见罗平平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呼吸一下子加重了。
难道是吗?
开花了就一定会结果,付出了就一定有收获,攀山了就一定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难道是这样吗?
道阻且长,世人时常忘记,除了最终登顶的佼佼者,那些半途而夭粉身碎骨者,亦曾是登山人。
“不对,你说的不对,”缄默许久之后,罗平平忽然大喊,像是想到了天地至理,“难道因为可能不会有结果,就不努力了吗?因为我不一定能学成,就连学都不学了吗?”
“你可以学,自己学,不以家人的牺牲为前提。”
“什么牺牲家人?我学武就是为了保护家人,怎么可能牺牲他们?”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你爹同意你习武?甚至你爹不同意就坐地大哭?”
“因为我觉得习武才能出人头地,习武才能更好的保护家人,才不用像现在这样,谁都能欺负我们。”
邵秋实摇头:“这是你想习武的原因,不是你一定要你爹同意你习武的原因。”
罗平平有些愕然,但想了想又的确如此,他刚刚说的,都是他要习武的原因。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爹同意,他是儿子,当儿子的,做什么事情都要爹同意才能做,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隔着一扇木扉,罗平平也看不见邵秋实的表情,只听见她声音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在如水夜色里全然不似个八岁的小女娘:“因为习武明明是你自己的决定,你却希望由你的父亲来为这个决定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