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倪少涵不知道打哪里弄来了两瓶精装版的法兰克葡萄酒,剔着牙让梅里莎送去福熙路181号。 福熙路181号是瑾风夫人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梅里莎对那里感触极深,但它现在已经变成赌场了,梅里莎一点也不想去看那个面目全非的的地方了,但是上司有令,梅里莎只能怏怏不乐的去了。 梅里莎去了之后才发现以前的赌场竟然已经关门了,现在里面是一派奢华沪城风,超豪华的客厅沙发下面,厚重的地毯上倚靠着一个小白脸,小脸煞白,眼睛却通红的,还沾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眼泪珠儿,梅里莎问话的两秒钟时间里,他的手就不受控制的抖了三抖,还不停地打着哈欠,看那副样子,任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我叫人吗?”梅里莎问。 “在······在后面······”小白脸扯过沙发套擦了擦鼻涕口水,胡乱指了指后方。 梅里莎刚抬起脚,房间后面就有一个医生走了出出来,关切的看着地毯上的小白脸,关切的问:“少帅,要打针吗?” 小白脸胡乱的点点头,指了指梅里莎说:“我去打针,你把一荻叫来,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儿。” 梅里莎眼睁睁看着医生把小白脸搀扶走了,自己站在原地愣头愣脑的等了一会儿,后面出来一个冷艳的女人,让仆人接过了梅里莎带来的葡萄酒,冷艳的道了谢就让梅里莎走人了。 梅里莎直到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不留神,踩中了门口地上的一个布包,在她定眼一看的时候,猛地吓呆了,那个布包上还有一枚炸弹,只差一脚梅里莎就真的没了。 小心翼翼的收回自己的脚,梅里莎狂奔进了公馆之中。 赵一荻正在开瓶喝红酒,看见梅里莎,奇怪的问:“怎么回来了?” “门口······门口有炸弹!”梅里莎气喘吁吁的说。 赵一荻脸色变了,连忙去叫警卫,警卫外出看了一眼后,拿回了一封信交给赵一荻告诉他炸弹已经排除了。 赵一荻拆开一看,脸色就变了,抬眼看了梅里莎一眼,问:“你是沪城人?” “啊?算是吧。”梅里莎其实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她父母都不是真正的沪城人,父亲是西北不知道哪个省的人,生母是南方不知道哪个省的人,但她既然在沪城出生,姑且算是沪城人吧。 “那你知道沪城有哪些流氓吗?”赵一荻问。 “这个,挺多的,您指哪方面?”梅里莎问。 “这封信,你觉得可能是哪一方面发出来的?王亚樵又是谁?”赵一荻问。 这可真是大名鼎鼎了啊,梅里莎略有些惊悚,指着信问:“那是王亚樵送过来的?” 赵一荻不明白了,递过了那封信让梅里莎看,问道:“王亚樵是哪个帮派的?” 梅里莎一看,那封信上赫然写着一段极其牛逼的文字: 告诫张汉卿先生:要么马上回到北方去,重整兵马,和瀛岛人决一死战;如果不战,请返回东北,自杀以谢国人。如果既不愿战也不肯死,那么请将全部财产交出,购买军火,接济关外的抗日义勇军。以上三条务必择一而行,否则我就代表人民予以制裁。 梅里莎感觉手有些抖,她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失声问道:“张少帅?刚才的是张少帅?” 赵一荻抬起下巴,道:“没错,所以,到底是谁如此大胆敢威胁少帅。” 梅里莎抬手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说:“这人说的话······你们最好当真。” “他是谁?”赵一荻问。 “你就没听说过他?”梅里莎说,“就是行刺过委座和宋先生的那个,悬赏百万大洋,如今踪影全无的那个。” 赵一荻思索了一下,脸上抽了一下,问:“他不是离开沪城了吗?” “他又不是亲自出手的,基本上就是负责策划和暗杀的头头,手底下还是有些人的。”梅里莎说。 赵一荻思索了一下,拿过那封信匆匆上了楼,梅里莎在下面思考了一下,觉得走也不对,留也不对,尴尬的很,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一会儿,刚才那小白领精神抖擞的出来了,喊来所有人站在客厅里,从腰上抽出一把□□“啪”的拍在桌子上,吼道:“区区一个地痞流氓也能如此欺人!我张汉卿在此发誓,为报国仇家难,为收复失地,解救家乡父老,也为了我张汉卿的个人尊严,就是豁出一条命,也要把这烟瘾戒掉!在我戒烟期间,谁给我打针,我就一枪崩了谁!” 梅里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剧情,感觉自己再多余没有了。 离开已经是张汉卿公馆的福熙路181号,梅里莎赶快回去报告倪少涵,倪少涵听说以后很无赖的表示,这事儿咱插不上手啊,以后别去少帅家里了! 梅里莎很震惊倪少涵的表现。 当时在场的上官云亭表示:“丢了东北的小兔崽子,咱看在委座面子上对他客气一份,再多就没了!” 说这话的时候,上官云亭正在自己脸上练习画眉毛,据说练好了要去讨好安娜小姐。 倪少涵嫌弃的掀了上官云亭的镜子。 梅里莎有些明白这些军人的心思了,于是就当自己没见过张汉卿,认命的去帮上官云亭给安娜定做礼物。 安娜已经在家人的推动下公然与这位将军出双入对了,每次礼物几乎都是梅里莎帮上官云亭定的,因为上官觉得作为一家出来的姐妹,梅里莎肯定知道安娜喜欢什么。而梅里莎也确实从未让安娜失望过,她自己也从上官手里捞了不少好处。 但这次礼物的下落有些不明,梅里莎没多久就在一个她经常合作的西餐厅看到了她订的礼物,那是一串非常美丽的珍珠项链,价格也非常的美丽,此刻戴在一个漂亮的女子脖子上,那个女子不是安娜,额头上倒是顶着一对儿看上去很眼熟的眉形。 那不是上官云亭经常在自己脸上画的吗?梅里莎有些吃惊,原来他有新欢了!平时一副痴情不改的情圣模样,转过头就变陈世美了! 梅里莎颇有些唾弃,可是这和梅里莎没什么关系,梅里莎也就当自己啥都没看到了。 一个月后,张汉卿终于经不住杜月升的吓唬,决定离开沪城了,据说是王亚樵托杜月升给他带话,将以前的恐吓信摊了开来,要求三选一,张汉卿一个都不想选,只能一走了之,而且他之前就有出国的意思,此次正是一个时机,戒除毒瘾之后,他精神抖擞的搭乘“康脱罗素伯爵”号邮轮出了国。 代表倪少涵送走了张汉卿,梅里莎在回去的路上白了一份《大公报》,扫了整个版面之后,在一小片地方看到了一个报道,标题是《世界抵制日货潮流》:“自瀛岛放弃金本位后,积极倾销日货,至各国大起反感,抵制日货者达二十七国。而阿契美因市场被夺较多,故而抵制最为积极。” 梅里莎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与华国关系仿佛不大,毕竟华国一直都在抵制日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瀛岛做什么,华国都不会买他的东西。 “梅里莎!” 梅里莎抬头一看,沈醉正从对面马路上迎面走过来。 “梅里莎你在这里干什么?”沈醉随意问道。 “刚刚送别张少帅。”梅里莎说,“你呢,也是去送别的?” “不是,”沈醉道,“我又不认识少帅,送什么别,我是来送我叔叔的。” “沈沐芳?他做什么?”梅里莎奇怪的问。 “他去东北了。”沈醉说,“上头给他两个任务让他二选一,一是去工农军那边干掉一个姓李的,一是去东北看看能不能干掉一个姓坂田的瀛岛人,叔叔立马就去东北了。” “姓李的很难对付?”梅里莎问。 “不是,”沈醉说,“是因为那边是瀛岛人。” “委座不是让优先对付工农军吗?”梅里莎问,“还说什么,将工农军彻底扑灭以前,不许提抗日的事。” “任务又不是委座给的。”沈醉眼神一转,说,“国军内部也不是全都认同委座的意思。” “贵圈真乱。”梅里莎叹气道。 “你现在要回家吗?”沈醉问。 “不,我想再去一趟邮局,”梅里莎说,“试试能不能寄信给哥哥。” “其实你现在可以申请调到你哥哥那边的队伍里了。”沈醉说。 “我改主意了。”梅里莎说,“我要留在沪城,挣足够的钱,将来去世界各地走一走。” “你哥哥同意?”沈醉问。 “为什么要他同意?”梅里莎说,“他有自己的家庭,他的老婆们也未必欢迎我过去,他将来还会有儿子女儿,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我这个小姑子可未必会受欢迎。” “你不出嫁?”沈醉惊讶的问。 “嫁给谁?”梅里莎问,“哥哥的部下?某个大商人大财主?或者某个高官?我才不愿意呢!哥哥一心想让我过上好日子,可是在什么是好日子上我们的看法有分歧,哥哥被梅查理欺负的狠了,认为有钱有权才是好日子,为我找夫婿也一定会参照这个标准的,但是我不愿意,我在梅家过得太压抑了,我希望以后能不受约束,随心所欲的过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哥哥的好日子不适合我。” “那你可真有主见,”沈醉说,“现在的女学生差不多都是你这样的,以后男人找老婆怎么找啊!”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梅里莎问。 “温柔的,乖顺的,话本里那种体贴的不得了的!”沈醉立刻说。 “你干脆找个裹脚的吧!”梅里莎气冲冲的说,转身就想走掉。 “梅里莎。”沈醉喊道。 “怎么?”梅里莎问。 “我要走了。”沈醉说。 “去哪儿?”梅里莎回头问。 “春城,”沈醉说,“我是蓝衣社的人,在外任务结束了,上司招我回去。” “什么时候走?”梅里莎问。 “很快。”沈醉说。 “我给你带点东西吧。”梅里莎吸了吸鼻子,“你回去路上吃。” “谢谢。”沈醉说。 梅里莎告别沈醉,回到自己居住的小楼的时候,在门口赫然看到了安娜。 “安娜小姐?”梅里莎惊讶的喊了出来。 “你回来了,”安娜的头高高昂着,看到梅里莎走进,就踩着高高的靴子迎了上去,“我有事儿问你!” “什么事儿?”梅里莎问。 “进去说!”安娜用下巴指了指梅里莎的房子。 “谁告诉你我住在这里的?”梅里莎问,“上官云亭?” “那么多话干什么?”安娜训斥道,“开门!” “抱歉,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不行就走人,我家不招待外人。”梅里莎说。 “你敢和我这么说话!”安娜怒气冲冲的说,伸手用长长的指甲指着梅里莎,“离开梅家就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了?” “我什么身份不用你操心,你什么身份也没资格在我家门前吵闹,”梅里莎冷淡的说,“快离开这里,我没工夫跟你瞎扯!” “我可是上官将军的女人!”安娜气冲冲的说,“当心我告你!” “我的上司是倪少涵,上官云亭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更没资格辞退我!”梅里莎嘲弄的说,“你大概不知道中央军的隶属关系吧?” 安娜胸脯起伏不止,气的浑身发抖:“小杂种,别忘你以前是怎么在我家要饭的!” “你是在提醒我,千万记得去找梅先生麻烦吗?”梅里莎问。 “你这个······”安娜尖叫着扬起巴掌冲了上来。 梅里莎掏出□□。 安娜停住了脚步,紧紧盯着枪口,有些发虚但仍嘴硬的喊道:“你知道怎么用吗?真以为自己挂个名就是军人了?” “你想知道我在一二八事变里杀了多少人吗?”梅里莎问。 安娜定在了那里,不敢出声。 “沈沐芳说得对,在这个世道,武力比什么都管用,”梅里莎看着安娜,收起了枪,“快走,别让我生气。” 梅里莎绕过了安娜走进小楼前院半人高的矮门前开门。 “上官云亭是不是有人了?”安娜在她后面冲口问道。 梅里莎一怔,开门的动作停在了那里。 安娜在远处不敢靠近,但仍不屈不挠的问道:“上官云亭是不是和别的女人在一块儿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梅里莎难以置信的看着安娜,“难道你指望上官云亭只有你一个女人?” “云哥哥他答应过我的!”安娜狠狠的说。 “你在开什么玩笑?”梅里莎惊讶的说,“上官云亭什么人你没看明白?他娶了有恩于自己的老师的女儿,然后把她扔在乡下替自己奉养父母,他自己离开家乡后就一去不回了,这样的男人,你指望他会对你从一而终?” “他给我写了保证书!”安娜喊道。 “保证书?又是这一招······”梅里莎无奈的挠了挠下巴,道,“上官云亭的国学根底很深,诗词歌赋什么的都能来一首,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什么?”安娜不解。 “就是说他很喜欢舞文弄墨,保证书也写过不少,他认识的女人人手一份,有的还不止一份,”梅里莎说,“你也只是其中一个。” “他和其他女人不是断了吗?”安娜难以置信的说。 “是断了,”梅里莎说,“以前他来往的都是舞女、歌妓、交际花、有夫之妇之流,他换一个地方,就断一波儿,到了新地方再结交别的。” “我可是良家的姑娘!”安娜哭喊着说。 梅里莎噎住了。 “他现在有几个女人?”安娜问。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毕竟不可能盯着他不放不是?上官的私生活我管不了啊。”梅里莎说。 “他现在到底是在和谁交往!”安娜气冲冲的跺着脚,哭着问,“他现在肯定有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来往很密切的女人!” 梅里莎想起了自己买的那串珍珠项链,她摇了摇头:“你就是上官云亭的情妇,连小妾都算不上,管那么多干什么?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梅里莎打开房门,进门之前最后看了安娜一眼,道:“别乱来,只要梅先生一天需要依仗上官,你就不能随心所欲,别给自己添麻烦。” 梅里莎进门后,再没朝外面看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