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莎被男人和他的身边的军人们带着,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民居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是教导总队的人吗?”男人问。 “我叫梅里莎,我不是教导总队的,我是陕西省保安司令,兼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倪少涵的行军秘书,我参加过对冯玉祥与阎西山作战任务,以及一二八上海保卫战,并亲身经历长安事变,我要求加入这场战斗。”梅里莎一字一顿的说。 这个男人惊讶的看着梅里莎:“你?” “你可以联系陕西方面确认我的身份,倪少涵的秘书兼参谋名叫冯科。”梅里莎说。 “不能确认,事实上我们也已经联系不上外面了,”这人回答,“日本已经完全控制了春城与外界的联系,现在只有少量军事电台还能与外面联系上,其余已经完全断绝联系了,包括这里。” 梅里莎沉默了一下,道:“这么说,我的身份不能证明了?” “你不是认识桂永清吗?”男人问。 “是的!”梅里莎振作起来,“我还认识上官云亭、顾祝同、何成浚、沈沐芳、闫林虎,还曾经与蒋委员长及夫人一起共进晚餐!” “真是辉煌的经历。”男人笑道,“但是没什么卵用。” 梅里莎沉默了。 “不过也不用确认,所有还有抵抗意识的人都能立即加入战斗,”男人说,“只要经过排除确认不是奸细。” “我怎么证明自己?”梅里莎问。 “桂永清,”男人招了招手,将他旁边的一个年轻军官叫了过来,“正好我这里有桂永清的人。” 年轻的军官看了梅里莎一眼,道:“桂永清的人已经确认了,在她进入这间房子的时候。” 梅里莎顿时呼吸一滞,瞬间感觉到冷汗湿透了衣服。 “她真是倪少涵的人?”男人问。 “是的,曾经与委员长一起经历了长安事变。”年轻军官说。 “还真是!”男人道,“那么小姑娘,加入我的军队是不可能的,但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尽量满足。” “我想知道现在瀛岛是什么情况。”梅里莎说。 “春城被围,只剩下血战一条路。”男人道。 “有守住城的把握吗?”梅里莎问,在问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缓缓跳动。 “要是打仗这种事都必须有把握了才来,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干成的?”男人说。 “现在你们有什么打算?”梅里莎问。 “还用问吗?”这人恶狠狠的盯上了外面,“死也要钉死在这里!” “那么请给我枪和子弹,我习惯使用手·枪,不要小手·枪,要军队制式的那种!”梅里莎说,“当然,如果你们有卢格P08的子弹就更好了。” “你要枪干什么?难道还想打瀛岛人吗?”男人问。 “哪怕一个也好,”梅里莎说,“我不能想象那群牲口在我眼前杀人的时候,我连杀了他们也做不到。” “德国货的子弹只有德械师才有,”这人回答,“教导总队也许有吧,我这里是没有的,但是,我们有美国货,子弹也管够!” 梅里莎得到的是一把M1911,子弹有满满一袋子,梅里莎必须自己进行填装,外面的枪声已经很激烈了,梅里莎并没有就地填装,而是提起袋子就离开这间临时指挥部。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士兵将梅里莎带离了指挥部,梅里莎走到外面时,问道:“你们就这么让我走了?不需要下达命令?” “现在很乱,你可以自由行动。”这名士兵回答。 “我要是带着这子弹和枪走了呢?”梅里莎问。 “对我而言,这无所谓,你一个女人,逃跑的时候有个防身的也是好的,对军座而言,有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均与全局无用,随你高兴去哪里,万一真像你所说的一样,或许能够有点用处吧。”这名士兵回答。 “军座?”梅里莎疑惑的问。 “刚才给你这把枪的,是我们第66军的军座,叶肇。”这名士兵说道,随即敬了个军礼,转身回了指挥部。 梅里莎呆愣在当场。 离开第六十六军后,梅里莎并没有立刻回去,她刚刚看完中山门内外的防御工事,心中沉甸甸的,于是决定去看看其他地方的准备情况,好为不久的将来做好准备。 从伊甸园里拿出了初到春城时买下的自行车,梅里莎飞快的骑着车去找带他们来的谢老板。 刚刚抵达谢老板家门口,就看到谢老板的女儿挺着大肚子,困难而且别扭的帮她妈妈将一捆干菜抬进去。 “梅里莎?你怎么来了?”谢夫人问。 “我来找谢先生,”梅里莎说,“就是您的大儿子。” “找连青?”谢夫人惊讶的问,“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他不是在外国商行做买办吗?我想问问他,是不是知道蒋氏中府在市民的安置方面,有什么措施之类的。”梅里莎拘谨的说。 “安置措施?”谢夫人的女儿惊讶的说,“不知道呢,大哥在家从没说过这方面的事儿,如果他知道不会不告诉我们的。” “谢大哥在春城市政府没有认识的人吗?”梅里莎惊讶的说。 “那倒不是,做他们这一行的,在市政府没有人怎么可能,”谢夫人的女儿说,“但是他确实没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我也问过他这方面的事情,毕竟现在情况人心惶惶的,”谢夫人说,“但是连青说,市政府从上到下接到的命令都是死守春城,就连军队,能动的也都开到春城了,所以,想必蒋氏中府对于守卫春城是有把握的吧。” “除了死守春城,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比如撤退什么的?”梅里莎焦急的问。 “没听说过,”谢夫人的女儿说,“而且也没必要吧?现在我们的士气很高呢,瀛岛充其量也就是围围城吧,多囤点粮食也就过去了。” “谁说的?”梅里莎脸色有些发白。 “报纸上天天都这么说啊,”谢夫人的女儿理所当然的说,“蒋先生和夫人每天都在报纸上通告全国,誓死守卫春城,我们的军队也都在春城驻扎了,瀛岛人难道还能飞进来吗?” “春城毕竟和上海不同,春城可是国都,是蒋氏中府的根本,不会被占领的,”谢夫人说,“困难是一定的,但挺过去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不用担心的。”谢夫人的女儿微笑着说。 “对了,我们今天要做杂菜汤,你要来尝一点吗?”谢夫人说。 “不了,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梅里莎说,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离开谢夫人和她女儿,梅里莎有些不确定,她在春城各个大街小巷穿行,发现这里的居民居然都持着与谢夫人差不多的态度:春城城被围,困难是一定的,但是一定不会有太大事情的。他们依然安居乐业,唯一不同平日的就是物价的上涨和大家囤货的激情。 梅里莎甚至还看到一个老太太抱着两个捆在一起的大白菜,拉着自己的小孙子,操着东北话与旁人抱怨菜价涨的太快了,自家快要吃不起大白菜猪肉炖粉条了。 整个城市的祥和与军队里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完全不像是处在一个城市之中 到底是为什么呢?梅里莎有些恐惧,在何成浚那里,梅里莎清晰的理解了城破之后的后果,而在上海保卫战之中,日本人的表现则加剧了这种后果的可怕。梅里莎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眼前这样“祥和”的景象。 是因为宣传报道吧! 梅里莎愤怒的想到,因为害怕城内先乱起来,干脆不告诉大家真相,因为害怕对春城城真实状况的报道会危及蒋氏中府的士气以及在国际上的形象,所以干脆在对外报道上也只有誓死抵抗的决心。 不是说这样做不对,但是,至少做好城内军民的安置工作啊! 从军队的情况看来,蒋氏中府对于此次战争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准备,至少在针对春城城陷落之后,如何安置和保护市民方面,蒋氏中府并没有一个靠谱的计划。滞留在春城城内的市民,在各种狂热的宣传报道之下,对现状也没有一个准确和正确的了解,由此导致了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自我保护和自救的意识。从第六十六军的情况看来,他们也只是做好了死守的准备,但对于城破之后如何撤退,或者保护市民一起撤退,完全没有任何计划。 梅里莎一个急刹车,将自行车停在了春城市政府的大门前,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市政府如今大门紧锁,完全不知内里是何种模样。 梅里莎纳闷的走向前,趴在门缝上瞧了瞧,里面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到,她使劲敲响了大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回应,连看门人都没有了。 梅里莎有些感觉不好,她看了看四周,市政府外面的大街上行人比之以往少了很多,站岗的,以及警察,也是一个都没有看到。 梅里莎皱起了眉头,她心里一狠,直接摸出一把斧头,堂而皇之的砸开了市政府的大门闯了进去。 市政府大楼内空无一人,地上到处散落着扔掉的文件,空空的市政府大楼只剩下了家具,人确实一个都看不到了。 梅里莎握着斧头,挨着砸开紧锁的房门,在每个房间内搜索,连写着机密门牌的房间都没放过,然而里面都是空空如也,除了家具和满地的废纸,什么都没有了。 市政府机关已经搬走了?梅里莎恼怒的明白了,这不是转移了工作地点,是真的完全的搬离了这座城市!蒋氏中府没有在安置城市居民方面费什么心思,因为他们将时间完全花费到了搬迁各类机关方面。 中央大学搬走了,金陵女大只剩下了留守的空壳子,市政府也搬走了,想必其他机关也没有留下。 梅里莎恐惧的想到了:蒋氏中府是做好了放弃春城的准备的,但是他没有安置和疏散市民的准备! 梅里莎冲出了市政府,跑到大街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刚才在里面,空荡荡的市政府和突然发现的真相,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身处坟墓一般,到了外面才算感觉到了一点点热度和光亮。 梅里莎在大街上平复了激烈的心跳,她抬起头看向了西边,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太阳斜斜的挂在紫金山头,红彤彤的映满了山头······她微微眯起眼看着远处的红光,压在红光上的那是什么,是乌云吗? 那深厚的云层,连阳光都无法刺穿。 阳光下的夕阳却亮的刺眼。 梅里莎眯起眼睛看着那刺眼的红光,痴痴的看着,良久,她蹲下身,扶起了自己的自行车,整顿了一下就想赶往金陵女大。 她踩着踏板滑了两下,忽然神经一紧,踉跄着掉下了自行车。 她扶着有些歪歪的自行车猛地回过头,死死的盯着弥漫着红光的紫金山。 那是······火! 紫金山上,大火连天,红光弥漫,惊天的大火烧穿了夕阳,整座高山都已经陷入了火海。 梅里莎握着自行车,木木的看着那片火海。 那是桂永清的教导总队所负责的阵地,日军在发动了所有的手段而无济于事之后,终于放火烧山了。 春城最后的盾牌,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