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焰不适地晃了一下头,手上的重力让她回过神来。 嗯? 她低头,手上捧着一堆衣服,这个无所谓,她的手…… 手小是小了点,但足够牢牢地握住她的剑。肤色健康的样子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的,不,只能在梦里才可以感受到的,她摊开手掌,又攥成拳头,反复重复几次动作,修剪整齐的指甲用力地掐入肉里,传来的细微的痛感取代本应该因为用力过度而疼痛到痉挛的感觉。 她的手,真的回来了吗? 这就是,时间回溯了?可是,她本应该是被那些暗堕的付丧神杀死了的,复活了? 不敢置信。 “鲶尾哥,你干嘛啦!不许捏我的脸了,不许了不许了!疼疼疼!!”乱吃痛叫出来的声音让她差点扔掉手上的衣服抽出剑握在手里,还是看见了前方打闹的两个人才停下。 鲶尾捏着乱的脸左看右看,如果不看他苍白的面孔还有急促不匀的气息,说不定将焰还可以认为这只是他又在闹着玩。 “诶,将桑?这是给主殿送衣服吗?”乱先看见了她,扬起手来和她打了声招呼,把鲶尾的手拉开,努力说清了话。 将焰默不作声,点点头。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应该做什么,不过这么说来,她捧着的似乎是主殿的衣服,上面还有着好闻的柠檬味道,是刚刚收下来的吧?天色……傍晚了,她努力回忆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事情,终于在脑海深处翻出来,那还是在一期殿尚未到来,主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亲近她的时候的事情了。 手被抬起来,将焰的身体猛地绷住,随即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而放松。 “手……真的没事了?”鲶尾捧着她的手,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的,没事了。”将焰反握住鲶尾因为带着茧而略粗糙的手,“没事了!” “太好了太好了……竟然真的……”鲶尾的呼吸平缓下来,他努力眨眨眼,把眼底的一点湿意赶走,虽然遭遇了这样的事而猝不及防被杀死,但之前一直在想的事真的成功之后,他也无心再去怨怪别的。 将焰的手终于恢复了,这比什么都好。 “你们在说什么啊?将桑的手怎么了吗?”乱不明所以,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鲶尾哥就一直捏着他的脸还盯着他看,看见将桑之后又冲上去抓着人家的手不放。 “鲶尾哥你快放开啦!很失礼的!”乱扯着鲶尾的外套就把他往后拽,一边向将焰道歉:“不好意思哦将桑,鲶尾哥大概是干活太累了出现幻觉了,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没事……”将焰安抚的拍了两下鲶尾的手,“那么,我先去把主殿洗干净的衣服送上去吧。” 谁知鲶尾听见主殿两个字之后手反而握得更紧,不过很快他就松开,将焰也没有太在意,“去吧去吧,对不起咯阿……将桑。” 现在在别人看来,他和阿焰的关系还没有可以互称名字的地步。 趁乱没有注意,将焰朝鲶尾眯起眼睛一笑,做了一个“半夜”的口型,鲶尾小幅度的点头表示了解。 然后鲶尾就被乱给拽去洗澡,毕竟干了一天的农活,乱绝对不能忍受身上那么脏! 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将焰继续向楼梯的方向走去,神思恍惚。 这些经历一场梦一样…… 真的是梦就好了。 “主殿?”她敲敲门,里面没有声音。 难道这个时候不在房间里吗?将焰疑惑,她不太记得这个时候主殿应该在哪里了,怎么办,她不是今天的近侍,不能随便进房间啊,一直捧着衣服在这里等着吗? 想着,敲门的力道又大了些,“主殿,您在吗?” 等了一会儿,门终于被从里面打开,将焰看过去就被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主殿,脸上失去了惯有的笑容,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脸上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水渍,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阿焰……今天的近侍,去锻刀了吗?”她张开嘴,声音干涩,像是很用力才吐出了几个字。 “近侍?抱歉,我没有注意。”她摇摇头,她连今天的近侍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知道他锻刀了没。 “是,是吗?”审神者挤出了一个笑容,“你帮我去看看,好不好?” 将焰心里奇怪,面上却顺从着应下来,“不过我需要先放好您的衣服。” 审神者这才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干净的衣服,于是赶紧一把夺过来,胡乱的团在一起抱在怀里,“衣服我自己来吧,你快去看看!” “是。”她只好快些转身下楼。 主殿怎么这么关注今天的锻刀? 她快步走到锻刀房,看到紧邻的小屋子的时候心里紧了一下,那把锁……竟然不见了。刹那间无数次已经走到刀解池又被及时拉回去的记忆洪水般涌到脑海,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做出反应,连着往后退了几步,如临大敌。 她的手已经恢复原状,那道想要控制她的声音还在吗? “嗯?将桑怎么会在这里?”小狐丸从锻刀房里出来,就看见将焰站在不远的地方,盯着边上的刀解池不放,脸色还很奇怪。 “小狐丸殿……今天是近侍吗?”将焰强迫自己艰难地把注意力从那道门上挪开,小狐丸就进去了她的视线。 “是的,怎么了吗?”小狐丸并没有问将焰怎么会跑到锻刀房专门问这样的事,今天下午的时候她可还和自己在一起帮主人批改文件。十有八九是主人派过来的吧。 “主殿让我来看看您今天锻刀了没有。” 果然。 “哦?第一次看主人对锻刀这么着急,难道因为是小狐在锻刀吗?”小狐丸的呼吸滞一下,他并不太想提起刚刚锻的刀,事实上他恨不得时间倒流再锻出来一把130也好。主人怎么会突然问起他锻刀? 将焰怎么可能知道审神者为什么会派她来问这样的问题,她的印象中主殿确实对锻刀不是很热衷,从来不会问他们锻出了什么刀,有时候还会和近侍一起和谐地忘掉日常的锻刀任务。 眼看小狐丸准备走开,她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问,叫住了他:“小狐丸殿……有注意过刀解池的锁吗?” “锁?”小狐丸这才发现刀解池门上挂着的大锁竟然消失了,“没有注意到,竟然消失了吗?……大概是鹤丸殿撬掉的吧。还是要和鹤丸殿提一下,刀解池可不是随便能碰的。” “确实……”将焰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和小狐丸一同回到二楼。 “主殿?”她重新敲门,这一次审神者开门快多了,几乎是敲门声响起的瞬间门就被拉开,可在看见将焰身边的小狐丸的时候又被大力地关上。 “砰!” 诶? 巨大的关门声像是砸到了两个人的脸上,对视一眼,是同样的迷茫。 “主殿?” “……没事,小狐丸,我今天不舒服,你去帮我迎接一下出阵部队吧。”审神者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内容却让身材高大的男人稍微沮丧了一下。 “是,小狐告退。” 小狐丸故意把脚步声放大,下了楼。 门再一次被拉来一条小缝,审神者没有再看见小狐丸的身影,这才打开门让将焰进来。刚一进来她就迫不及待得问起了锻刀的结果。 “三小时二十分钟?似乎并没有呢。”将焰路上已经问过小狐丸今日锻刀的成果,所以在审神者问起来的时候她应答如流,只是对审神者一直问有没有时间是三小时二十分钟的刀而疑惑,主殿这是,很想要什么刀吗?她回想了一下鲶尾为她普及过的,三小时二十分钟……江雪殿,莺丸殿,鹤丸殿……对了,一期殿也是呢。 “没有吗?”审神者低下了头,已经过暗的天色为她的脸打上一层阴影,看着有一点恐怖,她抬起手,想对将焰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颓然的摆摆手,“你……也下去吧。” 狐之助说过,回档那一天之后唤醒的刀剑付丧神再次出现的几率将是不定的,小狐丸没有锻出有可能唤醒一期一振的三小时二十分钟…… 她还有可能,再见到她喜欢的人吗? 再次回想到刚刚才经历过的事情,瞬间爆发的暗堕与厮杀仿佛是一个世纪之前的事,比起现在本丸的和平宁静。回来的时候,她保持着在桌子前站着的动作僵了很久。 可怕……对她那么好的人竟然会露出那种表情,出阵时看见了敌人一样的,嗜血的兴奋。 从来没有像这样清醒的认识到,这些,不管外表多像人类,他们还是被设定好的武器,不管表现得多么温和可爱,也是用来饮血的武器。准确来说,连兵器都不是,是一个游戏里可以无限复制的冰冷的数据,没有自己的思想……包括她面前的女孩。 好害怕啊……这里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了? 审神者此时多么惊恐,将焰是不知道的。她只是疑惑的看着主殿,这是怎么了? 窗外传来吵闹的声音,她小声地提醒陷入了沉睡般不发出一点声音的人:“主殿,出阵部队回来了,不去迎接他们吗?” 想到那些人,审神者的身体抖了一下,“……身体不舒服,你在这里……不,算了,你和小狐丸一起去迎接他们吧。” “……是。”将焰本来还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 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多久? 敲门声响的有些突兀,是作为近侍的小狐丸殿:“主人,晚饭准备好了,请去享用吧。” 审神者的声音不大,不过足够让外面的人听的清清楚楚,“我不舒服,今天就不吃饭了。” “可是,不吃饭身体会更不舒服的,主人还是吃一些吧?” “我说了不吃了!”审神者没有任何预兆地发怒,直接对着门外吼了一句。 门外的人被她无端的怒气弄得一愣,只好告退。 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饭厅非常沉闷,因为主位还空着。 鲶尾对这些是无所谓的,他盯着主位边上属于将焰的位置发呆。 看到阿焰的手没事真是太好了,刚刚兄弟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看到将焰的时候伤的那么重也紧紧握着将焰的手不动,惹得大家都往这边看,鲶尾只好强行解释为兄弟伤得太重把将桑错看成了他。 看着骨喰腿上露出了骨头的伤口,和已经无力站着开始涣散的眼神,大家居然还真的信了他的邪?将焰赶紧和鲶尾一起把骨喰扛到了手入室。但是由于审神者今天不在,直接用灵力手入是不可能的,只好把他的衣服扒了放到刀池里慢慢修复。将焰也没有回避,反正今天只有骨喰受了这么重的伤,其他人都是药研给包扎一下就可以的小伤。 所以骨喰是怎么伤的这么重的? “开始还好,突然骨喰君就一直在看着我,好多伤口都是因为没有及时避开……可是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我是衣服穿错了呢。”鹤丸伸着胳膊让药研涂药水,一边和药研聊着。 药研心里想着该说不愧是双子吗?鲶尾哥今天也是怪得不行,洗澡的时候一直盯着乱。 是以骨喰现在还待在手入室泡着,连带着被他抓着手的将焰也走不开。他现在只想快点吃完饭然后把给两个人带过去。 终于,今天的近侍小狐丸走进来,后面却没有大家都盼着的身影。 “今天主人身体不舒服,就不在这里吃饭了,大家先开饭吧。” 小狐丸宣布道。 原本安静的饭厅里一下子炸开,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都在担心审神者怎么会不舒服,如果不吃饭的话只会更难受……只有鲶尾若无其事地埋头吃饭。 “鲶尾哥你一点也不担心啊?主殿身体不舒服诶!” 鲶尾被抢去了碗,只好放下筷子,“我们担心有什么用?” 再说了,真说的话,比起主殿,他现在更担心阿焰好吗!从傍晚到现在这段时间足够他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时间,一期哥还没有来,失落归失落,现在这样子的本丸,不来反而好一些。但是没记错的话,一期哥没来之前主殿可是一直粘着阿焰,想起来她干净的眼神他就担心,主殿还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 想到这个问题……好了,现在饭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兄弟和阿……将桑还在手入室,我先给他们送饭去吧。”鲶尾斜睨鼓着腮帮子冲他表示不满的乱,叹口气,起身拿好他刚刚就放在边上的饭,起身离开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