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说是在书上看到过的地狱也不为过。 哀嚎惨叫不绝于耳,有人保持着向外伸出手的姿势定格住,被火吞噬,有人还在努力地逃离来自火焰的爱抚。空气里散发着焦糊的味道,难闻,刺鼻,恶心…… 将焰茫然四顾,怎么也想象不到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火焰? 冥冥之中有所预感,她猛地抬头看去,前方不远处火焰里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正微笑着看着她。 ……是鲶尾,吗? 但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他没有穿着粟田口家标志一样的黑色军服,而是上白下紫的和服,上面缀着些红色的复杂绣文。背着一把长刀,身高高上了许多,在她看来似乎比她高了一头还不止,面容也更加成熟了些,正在冲她弯起眼睛,微笑。 简直就像是鲶尾成熟的样子…… 那个人看了她一会,向她伸出手,是在邀请她过去吗?理智告诉自己那个人并不一定是鲶尾,说不定会有什么诡计,可情感上将焰不受控制地迈开了步伐,。 快要接近的时候,他突然张开嘴,对她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要转身,抬脚向还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里走去。 火焰把空气灼烧的都有些扭曲,模糊不清中她只来得及看见最后的口型…… “谢谢,再见。” 不! 别走! 将焰睁大双眼,走改为跑,第一次痛恨自己的速度不够快,明明不长的路,在她看来那几秒像是过了几年。 越来越接近,快了快了…… 不要走!等等我! 求你了求你了,不要走! 身影在不断的变得虚幻,透明。 一步之遥,将焰不顾一切的扑上去。 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那个人彻底消散。 狠狠地摔在地上,一个人。 还来不及惆怅些什么,下一秒,周围的场景突然变换,周围还是七零八落地躺了不少人,却和刚刚有些不一样,多为孩童少年样。 被火烧着,他们却一声也没有发出。 “一期哥!” 一声悲鸣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那里被倒塌的墙与屋顶困成了一个逼仄的空间。 那声音……虽然稍有变化,她不会认错,那是鲶尾! 将焰顾不上许多,再次跑过去,她想把他们拉出来。 从缝隙去看,里面的情况算不上多好,一期一振紧闭着双眼,执拗地护在鲶尾骨喰上方,他的半个身体被火烤着,火已经蔓延到了鲶尾的身上,所幸,被二人挡在身下的骨喰没有被波及,只不过他的状态同样好不到哪去,他陷入了昏迷。 “鲶尾!”将焰喊道。 “……谁?”鲶尾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辨认出声音的来源,他转头看去,一道模糊的身影闪过,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谁在哪里?”她听见鲶尾这样问。 将焰愣住,鲶尾的脸上有着灼烧的伤口,看起来很严重,但这都比不上他的双眼带给她的冲击力。 以往总是明亮的幽紫色眼睛此时一片黯淡,明明看向她的方向,眼睛里没有焦距,倒映不出任何东西。 他看不见了。 “是谁在那里吗?”没有得到回应,鲶尾失望地收回视线,仰起头倚着墙,毫无保留的暴露着脆弱的颈线,“无论谁也好……如果真的有人就好了……救救兄弟好不好?还有弟弟们……我们为什么……” 他对将焰的声音再没有了任何反应。 “我们都是兵器啊,最后居然就落到这样的下场了吗?不甘心……不甘心……兵器应该折断在战场,像这样窝囊地蜷在角落里被火烧毁什么的……怎么可能…” “为什么!” 逐渐地,脸上浮现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怨恨的表情,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雾笼罩住他,“人类……为什么要让我们经历这一切……” “如果能改变就好了……” “要是能改变这一切就好了。” 将焰眼睁睁地看着鲶尾的外表在逐渐的变化,骨刺慢慢的刺破皮肤生长出来,明明都已经暗淡下去的眼睛此时被红色覆盖,不详的感觉充斥着她。 必须阻止他! 将焰用尽全力,用身体顶开了一块松动的石头,终于挤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可是不管怎么喊鲶尾的名字,他都无动于衷。 他听不见了。 怎么才可以阻止他? 鲶尾费力地抬起手,准确的抓住了覆在脸上的那只手,冰冰凉凉的。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快走吧……这是粟田口的劫难……我们或许命中注定是要陨落在这里的,与你无关,快走吧,趁还能走的时候。” 他抓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 鲶尾……将焰反握住他的手,展开他的手掌,指尖在手心一笔一划的写着。 “请坚持下去。” “不要在这里放弃。” “只有坚持下去,才可以在以后相遇。” “求你了,坚持下去。” “我在本丸等你。” 鲶尾的表情越来越迷茫,“你是谁?”他终于问出了口。 将焰的动作停了一瞬,紧接着才继续在他的手心写,“我是阿焰。” 还没有写完,手指毫无预兆地被抓住,几乎是快要把手指折断的力度,鲶尾的表情变得惶然,“你还在吗?你在哪?为什么感觉不到你了?” 我在这里啊。 将焰明白,鲶尾对她的接触已经没有感觉了。 想了一会儿,她干脆抱着鲶尾的腰,鲶尾剧烈的动作被桎梏住,他才发现,那个人其实还在,只是他感觉不到了而已。于是他笨拙地回抱住她。 火同样烧到了她身上,疼是疼,她却没有半分要逃离的意思。两个人在火里相拥,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一期骨喰,坍圮的墙壁,四周昏迷的弟弟们,全部消失了。 鲶尾的样子也恢复回去,成了她最熟悉的少年样,虽然依旧狼狈不堪。 历史上的鲶尾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一期一振之后,忍受着这样火焰灼烧的疼痛,最后终于保护住了骨喰吗? 她静静地抱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仰起头,含住了他被火烤的干裂的唇,企图润湿它,可她自己所含的水分都要被蒸发掉了。 意识逐渐在逸散,唯一的想法就是紧紧抱着眼前的人,不要让他再离开。 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却听见了鲶尾惊慌失措的声音。 “阿焰!” “阿焰?快醒醒。”被轻轻地推醒,将焰睁开眼,入目的就是审神者有些担忧的面庞。 “你刚才梦见什么了?一直在哭呢。”审神者递给她一块手帕,“呐,擦擦脸吧。” 将焰听她的话,一摸脸才发现湿意,哭了? “不记得了。”将焰拭去了脸上的泪,平静的回应,“大概是很悲伤的事情吧,可惜一醒来就不记得了。” “是吗?”审神者敛下眼帘,冷不丁的问一句,“那你记得鲶尾吗?” 心跳瞬间加速,将焰用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鲶尾……鲶尾藤四郎吗?那不是骨喰殿的兄弟吗?主殿你问过很多次了。” “哦。”审神者随口说了一句知道了,就结束了这个对话,她重新拉着她躺下,“还早呢,再睡会吧,要不然第二天很容易没精神的。” 将焰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她透过审神者头和肩膀之间的一点缝隙望向开着的窗户,缝隙泄露的一丝夜色渗透进了房间,把房间渲染的黑沉沉的,心与身一同浸染在其中,彷徨着却找不到打破这无尽的黑暗,引来哪怕一点点光明的方法。 心杂乱无章。 审神者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知道了多少?是怎么知道的? 从那天半夜的“红头绳”开始,时不时的刺探,堀川也好鲶尾也罢,好几次将焰差点说错了话,在心声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才匆匆忙忙改过来。生硬的语调会不会让她察觉到她的欺骗? 将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说起谎话来眼都不眨一下的时候。 呼吸有些急促,她想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可是闭上眼就是鲶尾在火中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的模样,心反而更加疼痛起来。 鲶尾在外面怎么样了?还……还活着吗,作为骨喰的兄弟,将焰的同伴的鲶尾藤四郎?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她重新望向那一线天空,目光迷惘。 审神者对待她的态度又有了种微妙的转变,在将焰看来可以说是喜闻乐见的转变。 “阿焰,明天你和安定手合怎么样?”审神者做明日安排的时候,问她。 “我……?当然可以。”将焰求之不得,不过她没有显露出来,而是淡淡的微笑了一下。 审神者在慢慢地把她向外推开,虽然还是长期近侍,却已经有了许多不同,不再是随时随地的跟随,会偶尔被扔进手合场里和大家练习,甚至在某一天将焰终于从二楼搬出来,搬回了自己的房间。众人都可以看见这种变化,乱已经偷偷跑过来问她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主殿不高兴了?边上药研的目光可以说是古怪到了极点,似是庆幸,又似忧虑。 将焰摇摇头,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审神者是怎么想的,但是……能离得远一些总归是一件好点的事情,不是吗? 她若有所感,抬头望去,与不远处的骨喰视线相撞,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细微的笑意。